1966年的神秘球队

　　李孜/文

    退休的朝鲜足球教练明莱铉有个梦想：有朝一日，一个统一的南北朝鲜足球队能够赢得世界杯。这似乎是一个不着边际的幻想。这个分裂的半岛要获得统一，可能比赢得世界杯更加艰难。

　　也许事实并不像听起来那样不可思议。11月初，韩朝利用东亚运动会的契机，进行了实务会谈，这次会谈促成了一个很可能是划时代的决定：两国将联合组队参加2006年卡塔尔多哈亚运会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如果决定实施，意味着韩朝双方经过40多年的努力，在体育领域的合作上取得关键性的突破。

　　难道明莱铉的梦想真能实现？“如果我们的国家重新统一并且以一个单一的代表队出赛，我们将获得比以往更大的成功。”明莱铉说，“韩

国足球队取得了世界杯的第四名，而我们在1966年进入了英格兰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36年过去了，时任球队主教练的明莱铉依旧对那次辉煌念念不忘，同样念念不忘的不止明莱铉一个人，在英国，数不清的球迷曾为朝鲜队疯狂。

　　故事发生在1966年，那是一段美好的红色记忆……

　　序幕：选择

　　1966年夏天，中国大地的政治高温热得烫手；俄罗斯大亨阿布拉莫维奇呱呱坠地，啼哭声和你我当年没什么两样；迪拜发现石油，这里从小渔村变成一个奢华超越凡人想象的大城市，还是在这一年，切·格瓦拉带着几十个说西班牙语的外国人，义无反顾地踏进玻利维亚的丛林……

　　这是个混乱并且诞生奇迹的年代。1966年的朝鲜队也是奇迹之一。

　　奇迹产生的前提是，朝鲜队必须取得进军世界杯的权利。当年亚非澳三大洲只有一个出线名额，亚非澳国家大多因此抵制这届世界杯，惟朝鲜和澳大利亚除外。两个互相并不承认的国家要争夺一个出线权，中立国柬埔寨成为他们的战场。为了保证公平，一半的柬埔寨观众被教导必须为朝鲜队呐喊，而另外一半则为澳大利亚助威。6：1,3：1战胜澳大利亚之后，朝鲜顺利拿到了进军英格兰的门票。

　　当时的北朝鲜还没有与东道主英国建立外交关系。把门票攒在手里，朝鲜人从莫斯科出发，晃晃悠悠四天之后，他们来到英格兰，来到库克船长的故乡米德尔斯堡。米德尔斯堡的工人阶级缔造了英格兰的钢铁中心，他们与朝鲜队有心灵上的天然亲近感，米德尔斯堡人把朝鲜队当成自己的主队，他们扛着旗帜，到朝鲜队的饭店外面欢呼。

　　从1958年正式加入国际足联，朝鲜队直到1964年才在缅甸首都仰光参加首场国际足球比赛，英格兰世界杯的成行，像是命运的选择，世界杯选择了朝鲜，朝鲜队选择了米德尔斯堡，这才有了最后那场不可思议的征服。

　　高潮：征服

　　像是一场迭荡起伏的戏剧，在英格兰的世界杯，朝鲜队经历了一个欲扬先抑的过程。

　　第一场比赛，他们0：3完败于前苏联队的脚下。第二场比赛，1：1平智利。他们把晋级的悬念留到了第三场，但他们碰上的却是明星云集的意大利队。

　　几乎没有人看好朝鲜队。比赛之前，朝鲜队获胜的赔率是1赔1000。但朝鲜人没有放弃，当年的后卫林重善后来回忆说，“在我们离开祖国前，伟大领袖(金日成)接见了我们。他与我们拥抱告别时嘱托，‘作为非洲与亚洲的代表，我们一定要赢一两场比赛’。”

　　比赛进行到第34分钟时，意大利队长在铲球时受伤下场，当时的足球规则不许换人，意大利不得不以10人应战。第41分钟，朝鲜队朴斗一炮弹般的皮球射入球门右侧，此后，神勇的朝鲜队门将把比分保持到了终场。朝鲜人缔造了

神话!

　　“多么令人惊奇!!意大利一球输给朝鲜队，有谁会相信这个？”BBC评论员语调亢奋。其实，被征服的何止是意大利人。朴斗一说“整个米德尔斯堡的人们都在为我们热烈欢呼。”

　　纪录片《生命中的比赛》用胶片再现了当时米德尔斯堡市的盛况。市区大街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人们高喊着“Korea”，并挥舞着手中的国旗。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朝鲜队到利物浦作战，3000名来自米德尔斯堡的球迷与球队一同前往。

　　“如果今天你去和米德尔斯堡的人交谈，你会认为那场比赛的观众有12万人，几乎每个人都声称当时去了利物浦。”电影《生命中的比赛》的导演邦纳说。

　　当时朝鲜队平均身高只有1米65,身材又干又瘦，被称作“红色蚊子”。“这使他们更具有吸引力，”米德尔斯堡的球迷回忆说，“全场为他们欢呼，他们传球好得令人吃惊，攻击战术非常出色。”

　　上百万的英格兰球迷希望看到这群“红色蚊子”在四分之一决赛中继续击败葡萄牙队，但朝鲜人被葡萄牙足球史上的传奇人物——“黑豹”尤西比奥的光芒所阻挡，3：5落败。

　　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落幕：然后……

　　夺得那次史无前例的胜利之后，这支神秘的球队再无消息。谣言开始漫天飞。有人说，战胜意大利之后，队员们饮酒、纵欲过度(这也被一些人认为是朝鲜被逆转的原因)，回国后被送进劳改营；韩国媒体则认为，1966年朝鲜发生的政治事件中，控制朝鲜体委的官员朴金哲被指控为反党、反革命，球队成员受到牵连，申永奎、李灿铭、林俊淳以及主教练明莱铉因为“出身不好”，被下放到工厂。而白承进、洪时鹤以及廉哲洙等球员则干脆被投入劳改营。

　　直到40年后，英国人拍了纪录片《生命中的比赛》，当年的神秘之旅才重新回到世人的视线中。

　　导演尼克·邦纳说，“当年在米德尔斯堡一家酒吧工作的老人证实了队员们曾经大醉庆祝胜利，‘他们把酒吧喝得干干净净，连苏打水都一扫而空’。”但真相仍然不得而知。1989年，朴斗一出任朝鲜国家队主教练，但他绝口不提当年世界杯队友的归宿。

　　“你所能肯定的就是现在这些人成为了国家的英雄”另一位导演丹·戈登说。两位导演为这些英雄共同拍摄了这部片子。同时，他们还试图让这些英雄再次回到当年成名的地方，米德尔斯堡。

　　“一开始，我认为这会像1966年那样，没有人希望他们过来，因为那会是个大麻烦。”邦纳说，“但是事情进展的出奇顺利。我本来希望一两个球员过来，没想到是整支球队。”

　　代表团经中国前往英国。两位导演记录下了这样的场面：当八个活跃的老人(包括七个球员和一个教练)在十月的某个明媚的早晨迈入北京饭店，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为了配合镜头，他们玩起了足球，互相交换当年的勋章，并且对意大利厨师开玩笑说，会不会为了报复他们当年击败意大利而把他们毒死掉。

　　真正的高潮出现在米德尔斯堡，这个城市在36年后同样给予他们热情的欢迎。

　　在朝鲜队致米德尔斯堡市民的一封公开信中，他们这样写道：“在朝鲜，有这样一句谚语：即使是河流和山川，在十年后都会发生改变。但有一样东西在经过36年之后还不会改变，那就是米德尔斯堡市民的欢呼。”

　　这句话，会让许多人不禁回想起当年那

海啸般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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