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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妮的命运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1月27日 16:58 经济观察报

  -张沉/文   二妮抱着一岁半的小佳伟(孩子的父亲李丰友生前给孩子起的名字),坐在自己新盖的二层小楼中发呆,每天她都要这样,这已是她日常的“必修课”。

  2005年10月15日,大平矿难一年后,记者再次来到了大平矿职工宿舍。时隔一年,职工宿舍少了去年那种戒备森严的气氛,取而带之的是无比的寂静,只有几个中年妇女在楼前闲聊、窃窃私语,一切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被渐渐淡忘。

  记者来到二楼,还是那幢筒子楼,直接来到右侧靠边的黄二妮家。还是那破旧的门帘挂在门上,敲了几声,没人回答。又敲,还是没人。下楼来,几个妇女还在。你找谁?黄二妮。二妞(妮),早都搬走了,回老家了。去哪里了?没人知道。矿难后不久,整个宿舍楼里十多户遇难矿工的家属,大多回老家,只剩下一户正式职工的家属还住在这里。

  正当记者为怎样找到黄二妮而犯难,这时过来一个40多岁的妇女,她说她知道,她是二妞(妮)的老乡。记者上前说明了来意,这位大姐说:“中——,你能来看二妞是好事,我带你去,不过你得负责我的车票,有二百来里地呢!”

  经过近半天的颠簸,记者和这位大姐来到了黄二妮的家乡,河南开封市魏氏县君李村。在村边,离很远就能见到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显得很扎眼。推开红色的铁皮大门,正遇见二妮抱着儿子在院子里干活。见到眼前的二妮,记者差点没认出来(她瘦了很多,后来二妮说发生矿难前她的裤子腰围是二尺六,而现在是二尺二)。而二妮则一眼就认出了记者,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笑笑,那笑有几分苦涩和无奈。

  进入了二妮的新屋,二妮给记者和大姐每人冲了一碗白糖水(家里最好的饮料),放在地上,招待记者。没等记者说话,二妮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倾听她的痛苦和苦闷。她太闷了,无人诉说。

  2004年10月底,也就是大平矿难十几天以后,黄二妮抱着丈夫李丰友的骨灰和赔偿金,回到了家乡。自从她跟丈夫李丰友到大平矿工作以来,已经11年没回君李村了。刚刚遭遇不幸的二妮,回到家乡后,倍感凄凉。由于她和丈夫的父母都已过世,同时自家原来的老屋又坍塌,她只好带着4个孩子,住在自己姐姐家。4个孩子都生在大平,回到100多公里的家乡后,有3个水土不服生病。为了不太打扰姐姐家的生活,二妮带着4个孩子在自己妹妹家、孩子的姑姑家轮流住。可二妮的苦恼并不在于居无定所,而是很多人对她手中厚厚的票子产生了兴趣,借钱的人纷至沓来。穷怕了的二妮,死抱住丈夫用命换来的钱不放,就此她得罪了一批人,有许多人开始误解她。

  为了不让人再借钱和给孩子留个后路,二妮做出了个大胆决定:盖房子,盖大房子。2005年春节,二妮开始张罗盖房子。可是,由于农村的旧俗,很多人不愿意给她盖,因为丈夫的突然死亡,村里人有一些忌讳;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二妮是寡妇,容易招来闲话。好在开封市政府为了照顾二妮一家,市长特批一块地来给二妮盖房子。在亲属的帮助下,二妮家的房子终于盖起来了。二妮为了4个孩子将来有所依托,她盖了个二层的大房子,矗立在村东,十分显眼又不和谐。

  坐在自己新屋子中,二妮对记者说她后悔了。二妮盖大房子的本意是给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有个依靠,可她没想到现实并非那么简单。

  2005年5月,房子盖好了,二妮一家5口搬进了属于自己的新家。新竣工的房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收拾,可当涉及到一些体力活儿和一些不适合女人干的活儿时,二妮就着急。因为,没有男人愿意帮助她,为了避嫌,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很多男人不敢经常蹬一个寡妇家的门,“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定理,几千年来还没被打破,特别是在落后的农村。二妮说每当她干重体力活时,就会想起她和丈夫丰友曾经在一起干活的情景,两个人恩恩爱爱,从不吵架。二妮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不幸就发生在她身上。她十分思念丈夫,她对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的丈夫是那样的满意,可思君如逝水。如今,二妮一家在村里由于很特别的经历,所以很少有人来串门。

  最让二妮后悔的是,盖完房子后,她很难再回到矿上去了。矿难发生后不久,大平矿上的负责人曾答应说为了照顾她家的特殊情况,可以给她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房子盖好以后,二妮一直想回矿上工作,或者找个别的什么工作来贴补家用,因为盖完房子后,丈夫的赔偿金已经不多了,而二妮在农村没有地种,同时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在县里上学,开销很大,自己压力也很大。二妮现在只有两个愿望:一是能回到矿上找个工作;二是把4个孩子抚养大,对得起丈夫。当记者问二妮是否打算再嫁时,她说不太现实,也没有考虑。

  《易经》中说“艰则无咎”,不忘记过去的痛苦,才能免于今后的祸患。可记者发现一个很怪的现象,很多遇难矿工的遗属都想回到夺走她们亲人生命的地方再谋生。记者在大平职工宿舍,采访了惟一没搬走的一家遇难矿工遗属弋女士,她哭着说,现在惟一的希望是能回到大平矿上,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来贴补家用,和二妮的想法不谋而合。生活有时,就是那样无奈。

  在我国每年有6000多名矿工(官方统计数字)失去生命,也就有6000多个家庭被摧毁,从而就有6000多个不幸的故事。大平矿难后,一个30多岁,右手残疾的妇女,失去了丈夫。她带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来到矿上为丈夫收尸。不久,矿上就发放了遇难人员赔偿金,她让自己丈夫的两个哥哥先把赔偿金带回去,自己等丈夫的尸体找出来再回去。可当她带着丈夫的骨灰回到家乡后,丈夫的两个哥哥就不认账了,说没拿什么钱。如今,这个残疾女人只有孤独地带着两个孩子,在农村老家相依为命。

  回来的路上,二妮家的事一直在脑中回荡。打开随身带的MP3,正巧播放伍佰的《再度重相逢》,很喜欢其中那句

歌词,有种凄凉感——“说好了,下一辈子,再度重相逢”。如果真有下一辈子,我相信丰友一定会和二妮重相逢。那么,丰友还愿意当矿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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