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 最珍贵的捐赠

　　本报记者 王泓超 北京报道对于平等，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理解与表达。

　　1960年，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以下简称特奥会)创始人、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妹妹尤尼斯·肯尼迪·施莱佛女士在一场运动会上发现，智障人士在运动方面往往表现出堪比正常人、甚至惊人的能力，她意识到，体育或许可以成为智障人士参与社会活动、获得平等与尊重的最佳平台。8年后，首次特奥会在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士兵广场举行。37年来，数百万名 智障儿童和成人通过特奥享受到超越技能、种族、宗教、年龄、性别乃至一切界限的平等。

　　7月15日，在NBA“篮球无疆界”特奥训练营中，一群来自培智学校(为智障儿童提供教育的专门学校)的运动员成为场上的主角。他们之所以被选中，不是因为篮球打得好，而是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享受体育与快乐的平等。

　　在活动现场，当一位电视记者善意地提醒姚明抱起身高只有一米的小女孩投篮时，姚明没有那样做，而是鼓励小女孩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篮球尽量投得接近篮筐。刻意的温馨对于那个小女孩毫无意义，她需要的是以自己的方式和能力去运动，去感受。

　　促成这项活动的司马桥(George W. Smith)是特奥委员会东亚区执行总监。他推崇以平等的方式对待特奥会儿童，司马桥认为，智障人士希望自己能够被别人以平常的眼光看待，以平等的方式对待。

　　司马桥和他的同事把特奥活动看作是一项慈善事业，平等是他们所能收到的最好的捐赠，他们相信，7月15日，那些参加了特奥篮球训练营的智障儿童们会因这份珍贵的平等而坚强一生。

　　传递笑容

　　今天看来，肯尼迪女士具有前瞻性的思考和举动为全世界近2亿智障人士打开了一扇窗，一个占世界人口3%的被忽视群体终于拥有了一个回归社会的可能。

　　但是，相对于庞大的智障人群来说，能够参与特奥的智障人士还是少数，在几百万特奥运动员之外，95%以上的智障人士需要一个更平易的方式来获得满足与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智障人士需要更多的像NBA“篮球无疆界”特奥训练营这样的普及型活动。

　　18岁的曹一鹏是一个腼腆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子在特奥篮球训练营中很显眼。你说出一个NBA球员的名字，他便会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球员所在的球队。

　　“帕克。”

　　“总冠军马刺队的。”

　　“姚明。”

　　“火箭队的。”

　　他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简单，笑了出来。老师说，NBA 30支球队的所有球员和教练的名字他都烂熟于胸，今年NBA的新秀他也能说出大部分，在不久前的一次主题班会上他还给同学“露了一手”。可是，一有问题抛给他，比如最喜欢哪个球星或者会不会找姚明要个签名，他便会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这是曹一鹏的表达方式，与那些经常通过这类活动展示自己的同伴相比，他显然还没有学会充分地享受这份平等。不过，拿着姚明递给自己的球投篮，或者在一米的距离内看着姚明做示范，这份经历足以鼓励他在人生路上克服重重困难。

　　与曹一鹏相比，贾思蕊和杨燕显然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20岁的贾思蕊在培智学校读了9年书，毕业后去了拜尔公司工作。她坦言自己通过各种各样类似的活动“变得更开放了”。在训练营中，她表现得像个小明星，很自然地接受采访，与周围的陌生人交谈或者交朋友。她会主动找姚明要签名或者合影，就像特奥的口号那样，“勇敢尝试，争取胜利”。尝试才是最重要的，是通向平等和胜利的第一步。

　　训练营中惟一上场参加对抗赛的女孩子叫杨燕，在与男孩子的对抗中她屡屡占得上风，这得益于她的特奥运动员身份。她曾在篮球、游泳、体操等项目上获得过多块特奥金牌，多到她自己都有些数不过来，这时她便会说，金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个人发展以及尊重。

　　杨燕的另一个身份是特奥大使，她为特奥东亚区办公室工作，代表中国特奥运动员参加世界性活动，抓住一切机会向身边的人宣传特奥，向人们讲述她的经历，分享她的成长。这一切让她感到满足，她希望能有更多的智障人士体会到这份满足。

　　事实上，无论主动争取或是被动的参与，训练营结束后每一个运动员的脸上都透露着幸福和满足。他们摆弄着崭新的玩具篮球，向别人展示着T-shirt上的明星签名，用测步仪测算自己跑了多远并惊喜地叫喊着“这东西管用”。

　　当看到这一张张透着内心满足的笑脸；当看到明星们发自内心地为运动员的进球喝彩欢呼；当看到刚刚结束七场总决赛鏖战的帕克在大多数记者离开后，仍然耐心地与运动员合影；你便会相信，这是让平等传递至全世界每一个智障人士心中的最好方式。

　　特奥的中国模式

　　让司马桥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变化是，在他1997年刚来中国时，智障儿童和他们的家人处于非常闭塞的状态，他们不愿意谈论自己或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家长会非常主动地与他谈论孩子的状况，比如取得了哪些进步或者遇到了哪些问题。司马桥认为，这代表了观念上的巨大变化。

　　这种巨变发生在2000年中国特奥世纪行活动发起以后，而在这之前，特奥以及对智障儿童的帮助和教育在中国发展非常缓慢。从2000年开始，政府的支持、以培智学校为基础的特殊教育系统以及中残联的大力推动使特奥在中国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发展模式。司马桥称之为“中国模式”。

　　短短五年时间里，中国特奥运动员人数从5万发展至45万，志愿者超过75万人次，融合活动、运动员领袖计划、家庭成员计划等活动也在陆续开展。司马桥说：“世界特奥希望把‘中国模式’推广到印度、韩国甚至其他大洲的国家。”

　　特奥“中国模式”的成功，与中国社会环境的变化也密不可分。

　　以一个西方人的视角看，中国人是这样一个群体，他们心存慈善和爱心，但是长久以来的教育告诉他们要内敛，不要轻易表达感情，而且，慈善事业在中国的发展处于初始阶段，很多中国人找不到合适的途径表达自己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司马桥认为，特奥只是为心存慈善的中国人提供了一个机会。清楚地告诉大家有一群人需要帮助、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可能是慈善事业最大的意义。

　　目前，媒体越来越多地参与报道，年轻人通过宣传和“融合活动”越来越多地了解特奥，并且愿意参与其中，越来越多的人了解特奥，理解智障人士，懂得如何用正确的方式和态度与智障人士交往。中国对感情的表达正在变得积极、开放。

　　姚明在过去的三年中成为中国文化的象征，在善待智障儿童、艾滋病患者、农民工子女等慈善活动中，姚明的表现同样体现出中国社会的进步。在7月15日上午的另外一场训练课中，姚明碍于伤病只是站在场边指导那些代表着亚洲希望的年轻篮球运动员，但是在下午的特奥训练营中，姚明一分钟都没有休息，为运动员示范、传球，还会为他们的每一个好球喝彩。

　　当然，无动于衷、麻木漠视无法缔造一个平等的社会，而无限度的赠与则只能让天平朝另一个方向倾斜。总有一天，智障人士不再需要通过赠与获得平等，他们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成为社会生活中的一员，为社会做出他们的贡献并能以此为生，那才是普天下最大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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