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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审屡犯”——是李金华这一轮审计风暴的主题词；而“只见审计不见处罚”——则是民众对审计风暴评价的主题词。
中央总共有多少个部委？四十多个而已。但李金华审计出有“资金违规问题”的部委竟然多达38个！涉及金额达90亿元！最多只有区区四品阶位的李金华同志哪里是部委群臣的对手？因此不是李金华让我们失望，而是众所周知的原因让我们失望了。李金华是国家的
经济铁腕，但他的铁腕又在国家的掌控中——他压根儿就绕行在权力悖论的迷宫里。
况且，李金华只有审计权而无处罚权，他的责任只是指出哪里存在问题、存在什么问题，而没有权限去解决这些问题。当然，即使赋予他一种处罚权，他也未必能够不辱使命，因为审计和处罚毕竟不是同一层面上的程序，后者比前者更加实质性地触动了一种高级程序，其难度远非审计所能同日而语。但是，问题出在拥有处罚权的机构何以不作为上。部委发生这类资金违规问题，通常都有更高层级的官员书面或口头的允诺，这些人对违规部委领导的顶戴花翎的存废才真正具有重量级的隐性权力。而这也正是那些“屡审屡犯”的部委们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也正是拥有处罚权的机构形同虚设的原因所在。
同时，部委资金违规，通常不是“一支笔”作祟，而是至少在部委内、甚至在从中央到地方的一条线上是公开的秘密，“违规”行为大部分是部委“集体决策”的结果，有的还打着“为了国家利益”的幌子。你该拿谁去开刀呢？“集体”挪用或乱收了几个亿的资金，最多设个“小金库”，那也是“小集体”的财产，只要没有进入个人腰包，按照中国官场处罚惯例，部委第一把手是无须承担任何责任的。
再者，处理这类问题，我国的相关法律、法规或政策均属空白。李金华依法审计，发现问题处罚时却又无法可依，李金华能不尴尬？违规部委领导能不说，你能奈我何？违规部委们能不说，你能奈我们何？倘若明文规定违规资金达到1000万元，就摘掉一顶部级乌纱帽，李金华在部委那里就要“失业”了。
可怕的还不是90个亿资金的王八旦账目，而是——如果部委一级的职能部门都不能和党中央、国务院保持一致，如果部委一级的官员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那么拾级而下，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官场惯性，必然导致上面失之毫厘、下面谬以千里的溃决效应。尤为可怕的是，这种效应已经如此刚性地宰制了行政肌体。长此以往，这对执政基础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对执政能力的腐蚀也将是毁灭性的。
算了，还是打住吧。不如闲聊一下《大宋提刑官》解闷儿。话说宋慈演到第五十六集时，他手头经办的那宗惊天大案也接近尾声。一日，他把八大箱物证抬进了皇帝问政的宣德殿，当面向皇帝汇报案情。当他说到皇太后也是涉案人之一时，皇帝同志竟然睡着了。皇帝说自己很困，然后就强制性地劝宋慈同志回家休息。宋慈无奈离开大殿，但刚走出殿门，就见身后的大殿上空浓烟滚滚。一会儿皇帝也随之出现在大殿门口，他告诉宋慈，那八大箱物证已经在刚才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
皇帝毁灭了什么？毁灭了人间公正；皇帝在维护什么？维护一种对他来说留亦难、除亦难的官场“潜规则”。皇帝亲手销毁了罪证，其实不仅仅为了包庇皇太后和驸马爷，更是为了保护朝中一大批老干部。
听说《大宋提刑官》还要演绎续集，我看大可不必。这部剧的结局处虽在讽喻时弊上略嫌放肆，但是正因为放肆而迸发出震撼的美感。而且已经把话说到了极致。
李金华大概不至于失望到弃官返乡。只是有立法权和处罚权的人不可昏昏欲睡，更不能“因为一时失察”让那些违规账本付之一炬。(2005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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