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铜臭与汉末士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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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7月08日 12:57 和讯网-《财经》杂志 | |||||||||
东汉末崔烈买官,时人“嫌其铜臭”。当时清议之风盛行,名士们清介轻财,颇多卓异之行 □ 何满子/文 中国士大夫从儒家“重义轻利”的观念发轫,积渐而鄙视牟利和一切与财帛相差的不
崔家世业儒,与撰《汉书》的班固齐名。子孙也都能尽传其业,有美誉。崔烈原来也“有重名于北州,历位郡守、九卿”,并无失德。不料到晚年,忽然官迷心窍。正遇上灵帝时朝政昏乱,宫廷中的阉宦擅权,朝廷公然在鸿都门张榜卖官鬻爵。当时,不少有功勋名誉的人士都先后“输货财而后登公位”,崔烈也红眼病发作,通过宫廷保姆“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于是一下子声誉大跌。风声传到崔烈耳中,他也“不自安”了,于是问他的儿子崔钧:“吾居三公,于议者何如?”崔钧答道:“大人少有英称……而今登其位,天下失望。”崔烈追问为什么天下失望,“钧曰:‘论者嫌其铜臭’。” 在专制集权制度下,上下等级森严,庶民无权且不敢讥议官至三公的大人物,不似今日尚有舆论工具,可以揭露买官、跑官这类贪污腐败行为。崔烈买得三公之位的“铜臭”恶名之所以播腾人口,“天下失望”,是因为他碰上了当时清议人士“直之风”十分张扬的时代。《后汉书党锢列传》形容其时清议名士的风习云: “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声名,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直之风,于斯行矣。” 崔烈于是便逃不脱清议了。当时这批恪守孔孟政治伦理的(可称为儒家的理想主义一侧)清议名士,与阉宦擅政的王朝对抗,标榜自身清正廉介,强调处世特立独行,正如《党锢列传》所说,“矫枉其直必过,其理然矣”,颇多卓异之行。这里不谈旁的方面,仅略举若干清议名士对待财富的性行,亦可窥见当时士流对待金钱的倾向。 夏馥:“少为出生,言行质直。同是高氏、蔡氏并皆富殖,郡人畏而事之,唯馥比门不与交通,由是为豪姓所仇。”郡人都对富豪高、蔡两家敬畏而甘为服事,夏馥与这两家比邻而居,却傲岸地不相往来,宁冒被豪家所仇的险也不在乎。因此他“以声名为中官所惮”。 檀敷:“少为诸生,家贫而志清,不受乡里施惠……迁议郎,补蒙令,以郡守非其人,弃官去。家无产业,子孙同衣而出。”家贫不肯受人施惠,倒也罢了,因不满上级,竟弃官不干,宁可守穷到子孙出门只能轮流穿同一件衣服,这就够硬骨头的了。 符融:“妻亡,贫无殡敛,乡人欲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葬而已。”不愿受人的资助,宁肯将亡妻没有棺殓地埋掉,确实有点迂气,但对财帛上的狷介自持,也确为常人所难能。 以上诸人事迹都见于范晔《后汉书》的各人本传。记载在袁山松《后汉书》和谢承《后汉书》中的范冉(一作范丹)的轶事,更恢宏且富有戏剧性。范晔《后汉书》也有范冉的传记,《独行列传》中说他“好违时绝俗,为激诡之行”,曾被任为莱芜长,但避不到任。党锢案迫害名士时,“推鹿车载妻子,捃拾自资……结草室而居焉。所止单陋,有时粮粒尽,穷居自若,言貌无改,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范冉字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那不过是说他耐得穷困,饭甑久空得生灰尘,锅里满锅清水可养鱼,而仍言笑如常而已。袁《书》说: “冉去官,当使儿捃麦,得五斛。邻人尹台遗之一斛,嘱儿莫道。冉后知,即令并送六斛,言麦已杂矣。遂誓不敢受。”(见范《书》卷八十一《独行列传》注引) 穷得叫儿子去拾农家收割后麦田中残剩的麦粒,拣得五斛该多辛苦。邻人怜悯他家的艰困,送给一斛;情知范冉清介,不肯白收别人的赠与,特地吩咐孩子不要声张。可是范冉还是知道了,连自家辛苦拾得的五斛一起奉还,理由是麦子混在一起分不开了。总之,别人的东西一概不取。 谢承《后汉书》中所记的一事尤为怪诞,文见于《太平御览》卷425的引录。原文较长,现仅述其大意:范冉的妹妹生病,他前去省视,妹妹留他吃饭。因为其妹夫品行不端,范冉向不与之交往,因此,范冉饭后丢下二百钱作为饭钱。妹妹急忙叫人拿钱还给他,范冉推辞不掉,走了几步,就把钱撒在路上,算是付过了——他在财物上绝不沾人一点便宜。 这便是汉末清议名士对金钱的态度。 更多精彩评论,更多传媒视点,更多传媒人风采,尽在新浪财经新评谈栏目,欢迎访问新浪财经新评谈栏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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