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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大学里的萨特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7月03日 19:02 经济观察报

  本报首席评论员 邵颖波/文

    我的母校武汉大学是全中国所有大学当中风景最美丽的地方之一,这一点向来毫无争议。它处于珞珈山中,傍于东湖之侧,文人骚客往来其间,深厚的文化底蕴任意生发,处处显露。每每在校园里随便转上一转,都会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思。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最能迷倒他们的却是一年四季挥之不去的花香。

  1985年9月,第二个学年开始,我们大约都觉得已经脱去先前的土气,嘴唇上的绒毛开始变硬,眼睛里目光也不再显得特别呆滞。我们开始广泛参与学校各种活动。我们来的真是时候,那一年,正是西方哲学思潮大举涌入校园的时刻。学校免费发放的课本被我们扔在一边,几乎所有的主课都被我们冷落,偏要去那最拥挤不堪的大讲堂听演讲。武汉大学有很多非常古老的建筑,每座教学楼都会有一两处能盛下百人左右的阶梯大讲堂。几乎每周,甚至每天都会有来自学校外的知识大家或者比较先知的青年学者在这些地方开办讲座,每一次都座无虚席,有好几回,我们站在外面的窗台上,双手紧紧抓住窗棂,把头探进教室里。这种姿式要保持一两个小时,目的是想要知道谁是尼采,谁是弗洛伊德,谁是萨特。

  1980年后出生的年轻人从一出生就有机会知道一切,他们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是幸福还是不幸,我不能做判断。但我敢肯定的是,我们这一代人,先前处于极端无知的状态,突然命运发生变化,考入大学,然后接触到那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那种神奇的感觉,那种梦想终于得到实现的神奇的、兴奋无度的感觉,后面的一代人无论如何也难以体会得到。

  若要有惊喜,非要将人先置于一个完全无知的境地,否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当时为什么会掀起西方哲学热?简单说是因为新鲜。其实我们从上小学就开始接受哲学教育,物质第一,意识第二;资本家把牛奶倒进海里等等。除了马恩列斯以外,我们还知道几个外国人名,比如黑格尔、傅立叶、费尔巴哈,他们全都是马克思的手下败将。

  这就是1985年武汉大学里我们这些学生的思想背景。这个背景本身使新东西对我们有一种强烈的吸引。还有一些应该交待的背景:武汉大学当时正是教育改革领域上的急先锋,这里出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年轻校长,他叫刘道玉,是位化学教授,他将学时制改为学分制,规定学生可以自主选择辅助课程,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是第一遭,当时带来非常大的震动,刘校长也因此成为全国知名人物,很多人因此认为这座学校可以成为他们传播新知识、新观念的桥头堡。

  前面提到的三个人——尼采、弗洛伊德和萨特,以最快捷的方式进入我们这一代人的头脑中,而萨特最有人缘。

  关于这些人我们知道些什么呢?现在不怕坦白,我相信我们那一帮学生直到离开学校对他们都没有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概念。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哪国人,生辰年月,也很少有人看过他们的任何一种著作。当时有一套介绍西方哲学思想的小册子非常流行,而同学中最权威的人也不过就是通过这些小册子了解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而已。这非常管用,因为在平时的思想辩论中,总有人在这些最基本的方面,比如男女,比如国籍,比如年代之类的问题上闹笑话,甚至把最想引用的那句名言也安错人。每当这个时候,权威的同学站出来一较正,自然会起到巨大的震慑作用。

  所以,你可以想像我们这些只听过一些演讲便大肆谈论萨特的人对他有着多么深重的误读,在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的时候,在学校以外,人们对于肆无忌惮谈论西方思潮还有相当程度上的恐惧,市面上也很少有这些方面的书籍。但是误读也不仅仅来自于知识和资料的匮乏,更重要的是,依我现在的回想,那其中有很多故意的成分。

  “少废话,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存在即合理”的前面加上一句“少废话”,几乎成了定式。由此你就能知道,这样使用萨特的心理背景中有多少叛逆的成分在其中。

  我记得当时北京来的一位青年学者在教三阶梯教室里讲萨特,一上来他就讲到存在与虚无,于是他得到了一片嘘声,什么存在先于本质,多少年来,我们早就让物质和意识的关系弄烦了,我们以为哲学说到家就这么一点东西,比陈景润研究的一加一要简单得多。说到家,我们根本就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个问题的任何教诲。那位演讲人于是开始讲授存在主义的具体主张,讲到除了人的生存之外没有天经地义的道德和灵魂。说人可以不遵守那些约束人的旧道德,旧规矩,说人要自由地生存,不能什么东西都事先规定好了,然后像机器人一样地生活,他得到了夹带着欢呼声的长久的掌声。受到这掌声和欢呼的鼓舞,他大声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就是萨特的主张,一切要消灭合理存在的主张,都是不对的,是应该受到批判的!”这一次掌声比暴风雨还要强烈。

  然后他讲到萨特拒绝接受诺贝尔文学奖,听者的崇拜之情达到顶峰。我们可以看到演讲者已是满脸通红,仿佛浑身热血都在沸腾,然后他又讲到与萨特相恋一生的那个女人,讲到他们之间契约式的婚姻,说到他们之间约定互相给予自由,可以各自拥有情人,讲到这段,所有听众都已呆若木鸡。

  萨特先生好像从一开始出现就站到我们心里的某一角落,他参与我们的谈话,成为我们的一种性格。1985年,遥远的萨特先生来到武汉大学的学生中间,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刚刚死去。

  在美丽的樱花大道之下,在那片林中草地上,我们或者躺着,或者坐在石凳上,或白天或夜晚,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萨特就在我们中间参与着对话,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有他的参与,无论是数学还是文学,无论是历史还是新闻,以及当时我们最热衷谈论的西方选举和中国官倒,我们总要引用萨特的话来展开。当然,最令我们感到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可以借助他的帮助,来吸引那个你最想要吸引的女生。在一年四季迷人的香气里,萨特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种迷魂药,使不同性别的两个对话人之间很快进入一种扑朔迷离的环境,周遭的一切有如炎炎烈日之下的景物幻化起来。这时候,你可以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然后你的爱情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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