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都是自己人 榜样毁人的力量也是无穷的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榜样毁人的力量也是无穷的

　　文/刘建强

　　十几年前，我年轻无为，在一个国有企业上班。该企业的书记有时会找我谈谈话。

　　其人四十岁上下，英俊儒雅，目光炯炯，每次我看见他都必须压抑想对他坦白点儿什么的冲动。那时的谈话与现在的电视谈话节目不同，实际都是书记在谈，而且侃侃。作为嘉宾，我只需适时附以“嗯、啊”等表示听力尚在的助词即可。如果非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谈话状态下的书记，我想不起来有比“语重心长”更恰当的了。

　　“小刘啊，你受过不错的教育，怎么能满足于每天跟他们(按，指工人)混在一起呢？一个年轻人最要不得的就是不求上进。应该给自己订一个计划了，好好设计一下自己的前途。”

　　书记的话我想不通。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跟领导阶级在一起打打麻将吹吹牛怎么能说是“混”呢？虽然我听出来书记的话有问题，但是让警察把他带走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此类事件的始末照惯例是不会向“领导阶级”公布的。民间流传的说法是，书记因为有一大笔钱说不清楚来历，所以人家决定让他换个地方想想清楚。

　　2004年，我已不大年轻，依然无为，在某饭店的咖啡厅里采访创维董事长黄宏生。黄先生年近五十，衣着朴素，目光炯炯：“因为经历过苦难，我们才敢于冒险，敢于承担责任，有顽强的毅力。我们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各一半。”

　　黄先生的险冒得大了点儿。数月之后，再见黄先生是在网上，照片似乎拍得仓促了些，弄得黄先生神色很狼狈。香港廉政公署拘捕黄宏生的理由是他涉嫌使用欺诈手段上市和挪用巨额公司资金。

　　“人生的本质是痛苦的，”咖啡厅里的黄宏生说，“但是，我宁可做一个痛苦的人，也不做一头快乐的猪。”他选择的痛苦方式让全国人民都大吃一惊。

　　不过，想必黄先生并不会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来，因为他那天还说过：“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只要你活着，遇到什么困难，都应该积极面对。”

　　四十岁五十岁的人都出事了，就让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六十岁的人身上吧——他们如果再不成熟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了。话音未落，中国建设银行行长、党委书记张恩照就因“个人原因”辞职了(此前有传闻说张被“双规”)，据传是因为收受某公司贿赂。此前不到一个月，张恩照在关于建行上市的讲话中说：“要抓住股份制改造的历史机遇，围绕建行战略发展目标，推行管理机制改革，切实转换经营理念和经营机制，进一步提高核心竞争能力和价值创造能力。”“要保证股份制改造成功，银行就要健康安全运行，稳健经营，特别要防止金融大案要案的发生。要注意发现案件苗头，防患于未然，银行管理一定要严密、要超前。”

　　他说得真好，并且马上以身作则。

　　活了这许多年，一听见慷慨激昂的话就血脉贲张，一想到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就睡不着觉，恨不能当时就脱了胎换了骨洗了心肠。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看起来，榜样毁人的力量也是无穷的，他们很可能让我们在变好的途中戛然而止——原来大家并无太大差别。

　　近日，“马德案”开审。这起被称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最大卖官案”，牵涉原国土资源部部长田凤山、原黑龙江省政协主席韩桂芝等一大批官员共计260多人，而那些行贿的生意人并未计入。相关消息是，原北京市监狱副监狱长赵振义，因犯受贿罪、贪污罪和介绍贿赂罪，2003年3月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7年。

　　凡事就怕联想。把这些人物串起来的结果是比较恐怖的：由黄宏生到马德再到张恩照，最后通过赵振义从头再来。如果他们真的这么轮回，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变成他们的了。

　　我的一个朋友在媒体工作，每当听到这些大人物失足的消息都悲伤得不得了。我很不解：他的家族再庞大，也不可能有如许多的亲戚。一次酒后，这位朋友仰天长叹，说出原委：

　　“我们干媒体的，每天都要不停地找选题。正面新闻不吸引人，我们都恨不得自己去教唆几个青少年犯罪。这些人急我们之所急，想我们之所想，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地向我们冲过来。你看看，前有成克杰朱小平王雪冰，后有刘金宝张恩照韩桂芝，有谁比他们更关心我们的传媒事业呢？往深里想，他们实际上都是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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