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27年的尊严之战

　　作者：李继培 转贴自：本刊记者

　　非公经济何去何从，曾被认为是“一场伟大的争吵”。

　　争论起点是1978年，最终的结果是国家承认非公经济是“有益补充”。十四大之后，国家又给予非公经济“重要组成部分”的地位。2005年2月25日国务院发布《关于鼓励、支 持、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若干意见》(下称“非公经济36条”)，非公经济终于获得完全“国民待遇”。

　　从 “有益补充”到“重要组成部分”再到完全“国民待遇”，顽强的非公经济用了27年为自己赢得了尊严。

　　硬币总有两面，“非公经济36条”的一面是非公经济迎来里程碑式的变革，而用清华大学研究中心副主任魏杰的解读，它的另一面就是非公经济终于可以以平等的地位向公有制经济开始宣战。

　　“伟大争吵”之后的巨大进步

　　记者：在您看来，“非公经济36条”为什么要在两会前夕出台？

　　魏杰：实际上，它是十六大对非公经济政策的一个延续，十六大报告中，已明确个体户、私营企业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与其他所有制经济享受同等劳动待遇，“非公经济36条”算是这一原则的进一步推进，也标志着民营经济进入了第三阶段。

　　记者：民营经济三个阶段是如何划分的，前两个阶段是什么？

　　魏杰：第一个阶段是始自1978年，各地开始放开商铺，国家承认民营经济是国家经济的有益补充。

　　第二阶段是从1997年开始，国家承认民营经济是重要组成部分。在党的十四大报告，提到非公有制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十五大报告，将非公有制经济强化为社会主义经济重要的组成部分。

　　第三个阶段就是从十六大开始，明确个体户、私营企业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与其他所有制经济享受同等劳动待遇。

　　记者：我们注意到非公经济成了今年两会的一个重要议题，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魏杰：“非公经济36条”鼓励、支持、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所以两会如何鼓励、支持、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自然成了一个热门话题，而且人们现在把它跟贯彻科学发展观、建设和谐社会联系起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记者：你先概括一下“非公经济36条”的内容？

　　魏杰：“非公经济36条”是对贯彻落实十六大的一个实际行动，它的核心思想就是平等主体、公平待遇。重点有三个方面，第一个是市场准入，第二个是财税支持，第三是社会服务。“非公经济36条”中这三个重点就占了18条，达到一半，这个里面的利好消息很多。

　　记者：有人担心，“非公经济36条”会像“国九条”一样，对股市不起作用。您如何评价？

　　魏杰：这种担心是基于它仅仅是意见，不是法规，但它和“国九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非公经济36条”解决了非公经济的国民待遇问题，而“国九条”，希望以此救市，这种要求本身就不一样。

　　“非公经济36条”预示着今后民营经济的发展环境将更宽松，发展空间更大，舞台更广阔。希望有关部门根据国务院文件精神，尽快出台完善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具体措施和配套办法，使个体私营经济能够更加平等地参与市场竞争。”

　　另外，“非公经济36条”，从市场准入、财税金融支持、社会服务、政府监管、政策指引等7大方面形成了支持和引导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的政策体系，这将有利于破除制约民营企业发展的各种“潜规则”和体制障碍，使非公有制经济完全获得一个与国有经济和外资经济平等竞争、一视同仁的法制环境、政策环境和市场环境。

　　更为重要的是，“非公经济36条”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其伟大的意义在于民营企业对公有制企业说：“我们可以向你宣战了。”但从它还会进一步细化。但从另一方面看，何时成为现实还会有一个过程。

　　记者：我们看到，“非公经济36条”在很多方面还很抽象，除了在市场准入方面有详细的规定之外，其它都很不明确。

　　魏杰：这只是一个意见，到操作层面肯定还会进一步细化。

　　记者：从意见到法规，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魏杰：3～5年时间。

　　记者：一旦正式法规出台了，非公经济就能进入了吗？

　　魏杰：这还不一定。让你准入，你不一定就能进，民营企业进入国有垄断行业是要有条件的，比如国内的企业去竞标到国外开采油田，对国内企业的自身资质是有要求的，让非公企业进入和能进这是两个概念，从国外的经验来看，一般需要几年的时间。

　　另外，人们在潜意识里，还存在着对民营企业的轻视，这种观念不是一下子可以去掉的，因我们从小受的经济学教育就是这样，虽然现在民营企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和解决了大量的就业，但这种潜在的观念要消除也是要时间的。

　　记者：怎么解决这些观念误区？

　　魏杰：这只能靠时间，当然你们媒体在这中间也会起到很大作用。

　　促进“和谐社会”的进程

　　记者：怎么样理解“非公经济36条”文件精神？

　　魏杰：正是有了改革开放，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才形成了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体制共同发展的经济格局，才有了市场经济，否则，我们现在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现在看到社会上面一些不和谐现象的出现，并不是因为有了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才不和谐，根源一定不能找错。所以我们就提出来贯彻科学的发展观，坚持科学的发展观，促进社会和谐的发展，就是要把公有经济，私营经济，外商投资企业，工人、农民各个方面积极性统统调动起来，就像十六大所讲的，让创造社会财富的各种源泉充分涌流，坚持公平分配原则。现在的问题就是在资源的占有，首先资源的占有这方面不公平，然后分配不公平，这就造成了一些不和谐。

　　记者：您的观点是说非公经济的发展并不是造成社会不和谐的因素，反而是推动社会前进的一个重要的力量。那非公经济要怎样才能促进“和谐社会”的发展？

　　魏杰：民营的企业家要树立科学的现代财富观，要有社会责任感。

　　记者：你所指的现代财富观具体指什么？

　　魏杰：我觉得现代财富观应该是在拥有财富的前提下，要尊重法律，重视社会关系，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有人权意识，要有事业心。

　　记者：你认为“非公经济36条”的亮点在那？

　　魏杰：一个是市场“非禁即入”，而且这一部分相对细化。

　　另一个亮点就是第一条的第一句话，“平等主体，公平待遇”。所谓平等主体、公平待遇这是市场经济的原则，是文件的核心思想，因为是搞市场经济，各种所有制经济一视同仁，才有平等的竞争。“非公经济36条”既是贯彻了十六大的实际行动，又是应对WTO积极的措施，它的核心思想，或者说亮点就是平等主体，公平待遇，这一个思想贯穿了“非公经济36条”，如果还有什么不足，平等待遇还有一些阻力。

　　记者：非公经济真正实施还会有那些潜在的难点？

　　魏杰：难点是思想观念要有一个转变，真正打破垄断。以民营企业参与国企改制为例，目前还存在三个问题：

　　一个是定价困惑。大多数人搞不清楚，企业到底值多少钱。实际上企业有两个价格，一个是以投资成本计的管理价格，一个是以盈利能力计的交易价格。而按国际惯例，交易要按交易价格来计算，但一旦你按交易价格来计算了，就会有人说这是国有资产流失。

　　再一个就是债务问题。按国际惯例，债务是跟着资产走，但债务负担是不能跟资产的，在民营企业参与改制中，一旦甩掉债务负担，就又会有人胡说八道。

　　还有员工安置问题，职工是反对的重要力量。

　　这三条具体问题不解决，民营企业很难进入，要打破垄断，理念要解决。在观念上解决一个个体私营和公有制经济观念问题。它们是各有长处的，是都可以为社会服务的，而不是截然对立的。有公就有私，这个理念到现在为止，从上到下普遍总觉得私是个人的，公是国家的，实际情况公不见得就是国家的，私不见得就是私人的，私营企业做的越大越是社会的，只有企业内部人控制是真正的私有化。

　　另外还有法律问题，要真正保护私有财产，真正保护员工合法权益，这两个方面要统一起来。

　　记者：除了解决了国民待遇之外，我们也看到，实际上这个文件解决了一些实际的问题，包括准入的问题，您对民企进入民航领域怎么看？

　　魏杰：我认为这是非常可喜的信息，因为民航第一是垄断的，第二是高技术的，是资金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也是高风险的行业，过去觉得总应该是国有的，现在通过民营经济的介入打破了这个，其实国外的航空公司绝大部分是民营企业，我们现在终于打破了国有企业的一统天下。

　　其实在这个之前，海南航空公司就已经有突破，海南航空公司组建有七八年的时间，一开始是股份制，海南省政府占很少的股份，绝大多数是社会资本。

　　随着中国的民营资本陆续进入过去被视为禁区的领域，特别是垄断行业，标志着中国的民营经济发展的天地更加广阔。

　　能源领域将成为新掘金点

　　记者：在其他的垄断行业，民营企业也在试图进入，包括石油行业也想进入，您对这个前景怎么看？民营企业进入民航之后能不能生存下去，能不能和国有企业竞争？

　　魏杰：可以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用了这句老话，因为这个行业从新中国成来以来被垄断了56年，计划经济条件下形成了一个惯性，即使是改革开放的26年，通过不停的重组，它们还是日益强化了垄断地位，和其他放开的领域不一样，其他放开的领域是充分的竞争。20世纪90年代，1998年到2003年，或者是2004年这五六年的时间，在所谓的改革旗号下强化了它的垄断地位，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所谓治乱，前几年，1997、1998年有一个治乱的口号，小煤窑乱，小煤井乱，加油站也乱，用治乱把民间资本挤出去了。就造成了现在5个行业，一个是电信，一个是电力，还有民航、铁路、石油的垄断地位。尽管这5个行业内部有不同，比方说石油，1998年国务院有38号文，中国石油一分为二，北方叫中石油，南方叫中石化，当然海上还有一个中海油了，主要是这两家把许多地方、民间资本从销售领域逐步挤出去了，批发全没了，一切经过中石油、中石化，价格由他们定，进口由他们来定，油料生产的分配，加采油、炼油、销售油这三个环节一切由他们说了算，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国际上油价便宜的时候我们不进口，国际上油价涨的时候，我们拼命进口，这是一种很难理解的事情，计划经济要报批，等你批下来价格又上去了。这不是改革，而是倒退。现在国务院文件提出来要打破垄断，但改革开放也必须经过这个过程，就像小平同志讲，大胆往前走，走错了再走回来，改正了就是了，这恐怕也走了五六年曲折的路子，损失比较大。

　　自然垄断性的行业，应该欢迎民间资本进去，打破一统天下，才能真正形成竞争。第一有了竞争之后可以提高效益，没有竞争就不可能提高效益，比如讲最典型的中航油，新加坡事件，中国买航空燃料油一定要经过它，它是国有企业，它要一级级层层报批，而且这些人不一定是懂行的，它说多少价就多少价，如果让民营企业进去，多渠道进口就会是另外一种局面。你国有企业，人家还怕你，中国这个体制，政治上的考虑。如果是民间资本进去，人家会考虑这是一个民营企业，不会考虑政治背景，从国家的政治安全来看，应该是国有、民营、股份制企业一块改完，多渠道，石油资源才能有安全的保障，否则的话，寄托在国有企业一家身上真的是最大的不安全。

　　记者：就“非公经济36条”而言，民营企业能看到的掘金点会在那个领域出现？

　　魏杰：能源领域，随着国家对能源需求的增长，能源的利润率也会越来越高，特别是能源开发上，民企可能有机会，当然能率先切入的地方可能在国际能源开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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