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失去镣铐的舞蹈

　　体制性障碍不解决，鼓励民营企业进入政府控制的垄断行业，就有可能造成可以进入，但根本进不了的尴尬局面

　　文| 王涌

　　国务院新近制订发布了《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 若干意见》。

　　这份包括36条内容的政策声明称，非公有制资本现在可投资任何一个法律法规未禁止进入的行业和领域。

　　实际上在政策公布之前，民营企业就已经出现在新政策开放的某些行业。例如，广汇集团已进入液化天然气业，东方集团曾入股吉通进入电信业，澳凯航空公司也已获准于今年3月投入运营。但许多民营企业都是在法律监管的灰色地带打擦边球，通过政治手段与虎谋皮。

　　“在中国做事得懂政治，讲政治，用政治，然后才是经商的本事。不会保护自己的企业家不是一个成熟的企业家，不懂政治的企业家也做不了一个大的企业家。”这是东方集团主席张宏伟在那种环境下的经验。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要拿政策资源牟取高回报率，就要承担政策风险。”

　　张宏伟从不掩饰他向政府资源下手的兴趣和野心。在他看来，所谓高利润的产业就是禁区行业、垄断行业。从1998年开始，张宏伟就把目光集中在电信、金融和零售分销领域，而这正是中国入世谈判中争论的三个热点行业。

　　面对政策这张难缠而又强大的蛛网，并没有使在电信业中遭遇挫折的张宏伟放弃对蛛网后面那块肥肉的垂涎和采取更猛烈的攻势。在这个过程中，他形成了这样一种产业思路：“外资进来以后不允许其独资，这就需要合资，合资第一年还不允许控股，5年可能才占49%乣50%，有些可以到60%，这样的国家保护和控制的产业，我们有时机进入进行整合。无论这个产业是否赚钱，国外的跨国公司都是要进入的。我们如果提前整合，能按照外资的要求对接，国外的跨国公司就会追着你投钱。那时不是外国公司选择你，而是你选择外国公司——就这么多资源，如果你的比别人先整合好，外资就会优先选择你。”民生银行的股份，张宏伟在卖；他将东方家园49%的股权，卖给全球最大的家庭装潢零售商家得宝的正式协议也将在本月签署。

　　张宏伟认为与政府谋皮的现象，不能怨政府和企业家。“如果一切公开透明，按规则走就好了。由于不完全是市场行为，就得走这条路，这是一种现实。”

　　民营企业在与政府谋皮中才能把握大机会，寻获发展的现象，是不是将随着《若干意见》的出台而改变呢？在经济学家、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张维迎看来，能与虎共舞但镣铐依在，许多行业，特别是电信、能源、航空等国有垄断行业不利于民营企业的障碍仍然存在。

　　“因为控制资源的国有企业，基本上是一个游戏的制定者，它自己玩，并规定怎么玩。所以，所有这些垄断性部门都凌驾于民营企业之上，前两年民营企业进入电信业的问题，就是一个国有公司说了算，决定你能不能进入。还有像现在中国有色金属进出口公司，也是所有企业都按照它的要求去做。”张维迎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国务院发布的《若干意见》支持非公有经济的发展，鼓励民营企业进入政府控制的垄断行业，就成了可以进入，但根本进不了的尴尬局面，因为非常严峻的体制性障碍还拦在那里。

　　要真正使民营企业有平等的机会，在张维迎看来，最关键的就是对国有企业本身的行为进行严格的限制，加紧制订和出台《反垄断法》。“国有企业会考虑双赢吗？不考虑，斗气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限制国有垄断企业，它就会认为这是我的领域，你进来了，我要把你打趴下，代价是多少，没有人考虑。”

　　张维迎对国资委的权力充满了担忧，因为现在所有的国有企业的合并不需要任何机构进行评估，也没有反垄断组织对其进行审批。他说，“180家国资委控制的企业，搞不成前三名就合并了。你看看国资委控制的企业数量在不断地减少，实际上垄断的力量在不断地加强。” 今年中国政府也正在酝酿电信业的再次重组整合。

　　“我们本来都指望国企不行了，民进国退，但是几年的实践看来不是这样的。由于大量的输血，大量的激素，大量的外汇管制，国企这几年越来越壮了，国企已经可以做大手术了，这些手术做完了它仍然是靠输血长大，但是换血机制一旦能够成功，国企绝对会变成跨国公司，等它改起来的时候，民营企业的空间就更没有了。”摩根大通中国区主席李小加说。他表示，民营企业没有激素可以吃，在这个时候要找到一片天地和可持续发展的空间，只能嫁接，只能兼并收购。

　　中国政府所进行的变革对于过去来说是个不小的举动，但要让资源配置合理并创造最大的价值，所需要的远比它已经做的要多得多。在国家控制的资源里开展变革是具有重大积极意义的，但若是拿外部环境的标准来衡量的话，显然还需要更多的“36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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