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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振华
笔者春节回家，痛感春运期间出行之艰难，返程的时候，火车票机票都无法买到，搭乘的是跨省长途公共汽车，一路颠簸，苦不堪言，脑海中反反复复闪现的都是《围城》中方鸿渐们去三闾大学路上的情景。
以车票涨价来缓解春运紧张是否合理，几成老生常谈。年前，一位“新锐学者”再一次发言，强调车票应该涨价，其理由无外乎是“价格规律”、价格低于“均衡价格”会产生“租值耗散”云云。这篇文章在相关网站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正反双方的讨论已经进行得很深入了，本文要追问的是，价格机制是天然合理的吗？
资源相对人的无限欲求而言是供给有限的，基于这个事实前提，以何种方式配置资源，或者说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规则配置资源，是一个问题。如今是“市场理念”深入人心，加上经济学的强势话语，于是“市场”成了一种“主义”，于是赋予了价格机制配置资源天然的合理性含义，否则就是反市场、反“价格规律”、不“理性”云云。
还是回到原问题，可以选择什么规则配置资源？竞争固然是配置资源的一种方式，衡量竞争成败的工具是价格，然而，或借助于武力，或借助于长相之类的手段来配置资源，难道不同样是竞争吗？
若是回答，每个人都是利己的。可是，同样也可以回答，每个人都有爱美之心，把车票给最美的人难道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以价格机制配置资源很难说就是神圣的铁律，如果要认定价格机制的合理性，原因只能是：首先，这种规则是公正的；其次，经济学上只有一个最弱的价值判断准则，这就是唯有能实现交易双方“双赢”、“帕累托改进”的规则才是合理的规则。
一种最似是而非的解释是，以价格机制配置资源是有“效率”的。此类缪见误人不浅！比如说，若是铁路运营者有足够高的智商，实施了n级价格歧视，正好以由高到低的价格挑出了最愿意付高价的乘客，是不是就可以说，这是最有效率呢？须分析一下其中的利益分配关系：对于铁路部门来说，这是实现了总收入的最大化；对于买得起票的人——是愿者上钩地购买的，似乎也是貌似有效率的，可是，若是在一个卖方可充分竞争的市场里，交易价格一定低于这一成交价格，高出的部分是被垄断力量侵占了的“消费者剩余”——他们原本可以以更低的价格买到车票的；而对于买不起票回不了家的民工来说，游戏与他们无关了，他们的福利有什么改进吗？其中的利益分配哪里有“双赢”可言？
经济学的基本方法论前提是个人主义和主观价值，这一点往往不为经济学爱好者所理解。若是现行的票价的确就是低于“均衡价格”，对于愿意付高价的人来说，会有租值耗散，而对于通过通宵达旦地排队获得了一张低价票的人来说，则是有效率的。所谓“效率”、“福利”依赖个体才有定义，除却价值判断的主体，谈论“整体效率”是对“效率”的误读。
的确，在这个社会上就是选择了以价格机制配置经济资源这种方式，而且每个人都愿意接受这种方式，则至少这种方式必须是“公正”的。“公正”在价格机制上的表现就是“完全竞争”。详细解释一下，每个个体都可以主张自己所愿意认可的资源配置规则，有钱的或许愿意主张以价格分配资源，个头大的或许愿意主张以武力分配资源，长相俊俏的或许愿意主张以貌美程度分配资源，智商高者或许愿意主张以考试分配资源……那么，既然是以“价格——财富”这个机制来分配资源，必然要求一个前提，这就是必须是可充分竞争，不单单只是如取消行业管制，还包括每个个体拥有等度的自由和等度的机会来获得财富。所以，所谓价格机制有效率，必然首先有一个保障充分竞争、自由选择的制度作为前提。
从一个不合理的前提出发逻辑上推论不出“合理”的结果。在铁路运输行政性垄断的这个事实之下，仅就以提价来平抑供不应求，解决的也仅仅只是表面问题。(作者为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博士后)插图/苏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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