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与私营媒矿恶性竞争是矿难频仍祸首

　　乔新生

　　辽宁阜新矿业集团孙家湾煤矿200多人的死亡事故，使中国2005年的春天更加寒冷。在全国能源供应紧缺、各大煤矿加班加点争取缓解当前全国煤炭需求压力的时候，特大煤矿事故不得不让政府有关部门紧急进行安全检查，关闭那些存在隐患的煤矿企业。

　　这样的治理模式几乎成了这几年我国应对能源供应紧张局势的常态。在各大电厂等米下锅、煤炭十分缺乏的情况下，安全生产几乎成了一纸空文。

　　解决煤矿事故需调整煤炭发展战略

　　从世界范围来看，任何国家都不能有效地避免煤矿安全事故的发生。但是，中国的煤炭产量仅占到世界煤炭产量的30%，而煤炭安全生产事故却占到世界煤炭安全生产事故的80%。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从技术水平上来看，中国的煤矿安全生产技术水平与世界上发达国家相比并不逊色，但是中国煤矿安全生产技术的应用却不尽如人意。

　　在计划经济时代，粗放型的生产经营方式，造成了大量的安全事故隐患，而煤炭行业的市场化，又使许多国有大型矿山片面追求生产效率，忽视了对安全方面的投入。特别是由于在中国煤炭市场上，国有煤矿与私营煤矿恶性竞争，导致许多大型国有煤矿集团不得不采取内部承包的方式，通过层层加码，将生产任务分解到各个生产矿区。这种只重视生产任务而忽视安全事故的考核方式，导致许多本来应该及时发现的事故苗头被隐瞒。由于国有矿山生产规模较大，矿井作业人数众多，所以一旦发生煤矿安全事故，就会有大批的人员死亡。

　　在这样的能源生产模式下，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煤矿安全事故居高不下问题的。尽管国家制定了安全生产法，尽管国务院三令五申，要求各个煤矿生产企业注意安全，但是在现实利益驱动下，所有的煤炭生产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开足马力趁着全国煤炭涨价的机会，增加收入。这种竭泽而渔的经营方式，和赶超型的发展战略，以及在此基础上制定的能源发展政策一脉相承。

　　现在，决策部门已经在逐步地调整国家的发展政策，用科学的发展观代替过去沿用的赶超型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发展观。但是，在传统发展模式下建立起来的能源生产格局仍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相反，在能源短缺的情况下，传统的煤矿生产企业高速运转，安全事故发生的概率越来越高。如果这种状况不尽快改变，那么，除非关闭所有的矿山，否则，在煤矿生产中仍然会出现重大安全事故。

　　在我看来，作为煤炭生产大国，我们却没有建立与煤炭的生产特点相适应的煤炭能源发展战略。我国虽然从法律上宣布煤炭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但是在真正贯彻落实的过程中，却通过分级管理的方式，将煤炭资源变成了各级地方政府所有。地方政府为了发展本地经济，通过发放许可证的方式，允许地方国营企业和大批私营企业从事煤炭生产。这样一来，在中国各个大型煤田上，出现了遍地开花式的生产格局。一些传统的国有大型煤矿为了解决生存问题，不得不通过提高产量、降低成本的方式，与地方政府批准的小煤矿竞争。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许多大型的煤矿保持若干年的安全生产记录在短短的几年内被打破，煤炭生产事故频频发生。所以，从表面上来看，大量出现的煤矿安全事故是一个生产管理的问题，但从根本上来看却是一个煤炭发展战略问题。

　　如果我们能够坚决贯彻执行宪法和法律的规定，坚持矿产资源的国有化，并且通过严格的行政许可制度，将煤炭生产控制在国有大型集团的手中，那么，煤炭生产中的种种混乱现象就可能有所缓解，煤炭生产安全事故就可能会下降。

　　煤炭能源的集中生产经营，并不等于不考虑地方政府和地方企业的利益。在考虑到能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同时，可以通过资本重组的方式，关闭地方企业，将全国的煤炭资源按照股份制的方式整合成国有股份公司，由国有股份公司根据国家能源需求状况，安排煤炭的生产经营。这样做，既考虑到了煤炭资源的战略储备，又考虑到了整个国家的煤炭能源需求状况，同时还考虑到了煤炭生产与煤炭生产技术、安全管理的协调发展。可以说，只有调整煤炭行业的发展思路，进行战略性的重组，才能有效地避免煤矿安全事故的不断发生。

　　传统煤矿生产企业必须尽快转型

　　目前在我国，并不是没有全国性的煤炭生产企业，但是，这些煤炭生产集团从隶属于各个行业部门到隶属于国资委，管理体制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是管理的理念和经营的模式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貌合神离是对当前煤炭生产企业集团最恰当的表述。在有些地区，由于煤炭生产属于当地的支柱产业，所以，地方政府采取一些措施鼓励并且支持当地煤炭生产企业，但对中央驻当地的煤炭生产企业采取围追堵截的方式，迫使这些企业不断压缩生产规模。这种强龙不压地头蛇的现象在许多地方表现得十分突出。

　　传统煤矿生产企业管理人员和煤矿所在地的政府官员都有明确的任期，所以，为了在自己的任期内能够尽快地增加财政收入，他们可能仍然会不惜一切进行煤炭开采。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有两种：一种是在经济上尽快帮助传统的煤炭工业基地转型，让这些企业的职工从完全依赖煤炭生产转为从事多种经营，并且逐步提高多种经营收入在整个收入中的比重。另一种是通过强化民主自治管理，让煤矿工人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通过扩大国有大型矿山企业自治的权利，让煤矿职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重大安全事故频繁发生的问题。基于这样的考虑，国家立法机关必须考虑修改或者废止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的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通过建立更加科学的国有矿山企业治理结构，保证煤矿职工能够在企业的发展决策中拥有绝对的发言权，保证职工能够在涉及到自己生命健康安全的问题上拥有真正的否决权。

　　外部的压力和行政的干预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作用，但是只有让国有矿山职工按照一定的规则组织起来，直接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从根本上消除煤炭生产中的安全隐患。如果说工会只是一个社团组织，那么只有建立与职工的利益密切相关的合作社组织，才能够真正解决当前的问题。因此笔者建议，应当尽快在老工业基地引导职工组建生产合作社，并且用生产合作社的形式改组或者改造传统的国有企业。

　　(作者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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