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让人民币参与海啸灾后重建

　　刘君 刘枫(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此次印度洋海啸波及从东南亚至北非的十多个国家，给当事国造成了重大损失。据初步估算，仅修复灾区的学校、住宅、通讯、交通以及工农业设施等就可能要5-10年，耗费上百亿美元。相形之下，国际社会目前承诺的捐款虽然已经达到40亿美元这一创纪录的水平，但距重建灾区仍相去甚远。

　　在自然面前，人类或许依然卑微，以至于付出了十几万的生命。但这也让他们更加认识到人类的命运联系如此紧密。灾后，各种救援物资源源不断抵达。一些大国和受灾国迅速就救灾问题举行特别会议。所有这些，正在把灾难转变成一次推进区域合作的契机。

　　不过，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是，目前的海啸援助已经变成了一场一些国家展示综合国力和形象的和平竞赛，其中当然不乏政治、经济、军事等地缘利益的考虑。那么，对于发生在家门口的这场灾难，中国应该扮演何种角色，采取何种形式参与重建，才能既有助于受灾国，又有利于自己的国家利益呢？

　　灾后，同布什最初的反应迟钝相反，美国国内立刻就有人提出应该利用海啸创造的机会，在亚洲积极推行类似于对战后欧洲进行援助的“马歇尔计划”，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积极参与灾后重建，改变该地区对美国的不满。美国《洛杉矶时报》在1月2日发表的一篇社论中，敦促布什尽快提出类似于“马歇尔计划”的亚洲战略。

　　熟悉世界历史的读者一定清楚，美国在二战后提出的“欧洲经济复兴计划”。这项计划为当时的欧洲附带了许多条件：比如说受援国必须购买一定数量的美国货，尽快撤除关税壁垒，取消或放松外汇限制，只援建欧洲的道路和桥梁不援助欧洲的工业等等。正是该计划的实施最终确立了美国政治、经济全球霸主的地位。

　　媒体披露的“亚洲版马歇尔计划”对中国而言，不啻为一个警告。一旦该计划得以实施，必将危及中国以往数十年外交所营造的地缘战略优势。然而，它也为中国援建受灾国提供了新思路。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不可能像发达国家一样一次拿出大把的钞票，但为了维护中国的地缘利益，中国又不能坐视个别国家利用海啸扩张影响，而必须有所作为。当然，作为仅仅停留在口头是远远不够的，除了现有援助之外，向受灾国提供人民币贷款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海啸虽然把印度洋沿岸许多国家的渔村和旅游胜地夷为平地，但海啸并未危及这些国家的经济实力。目前的主流意见是，这次海啸造成的经济损失比人员伤亡小得多。全球著名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12月29日就表示，遭受印度洋强地震海啸袭击的亚洲国家的主权信用评级将不会发生改变。

　　这一点从受灾国金融市场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一二。除了旅游类股票下跌外，新加坡、马来西亚的股票在灾后第一天仅下跌约0.5个百分点，印度孟买以及印尼股市当日交易最终则收涨。并没有出现因为恐慌心理和局势不明，而抛售股票的情况。同样的，海啸对汇市的影响也不明显。像泰铢、印尼卢比兑美元的汇率都跌幅不大。从目前来看，海啸并未影响这些国家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础，也没有影响投资者的信心。一些分析家甚至认为灾后重建对基础设施的大量投入以及国际债务的免除，反而会推动经济的增长。

　　中国向受灾国提供“人民币”贷款，既可以弥补中国可调动的救灾款项不足，又能满足这些国家灾后重建所需资金。由于中国与东南亚地区近年来经贸、文化交往逐渐深化，中国已经成为对东盟国家经济拉动最大的经济体之一。事实上，人民币在周边国家和地区，早已部分具备“区域性货币”的特征，这使得该计划具有实现的可行性。更为重要的是，中国不走霸权主义路线，不会对贷款附加任何政治条件。这显然对于促进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双边关系有极大的助益。

　　此外，“人民币贷款”对于中国也会产生积极的效应。

　　首先就是促进“人民币”的国际化。目前，周边国家都持有相当规模的人民币。由于亚洲金融危机时，人民币坚持不贬值，币值稳定，汇率风险小，使得人民币结算在边境贸易中的比重不断扩大，有些地区甚至超过90%，人民币在周边甚至享有“第二美元”之称。像马来西亚和韩国的外汇储备中都保留了少量人民币。但由于人民币不可自由兑换，无法在境外银行系统内流通、存储，其在境外作用也主要局限于作为边境贸易和跨境旅游消费的支付和结算手段，而作为财富储备、国际借贷货币的国际货币功能也基本上没有显现出来。但是如果人民币能够参与受灾国的重建，必将进一步扩大人民币在东南亚各受灾国的使用范围和影响力，促使这些国家将人民币逐渐作为日常支付和储备货币。

　　而且，“人民币贷款计划”如果能够实施，必定会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由此也会促进中国与东南亚各国的经济一体化程度。当越来越多的国家愿意把人民币当成日常国际贸易的支付货币和储备货币时，人民币汇率波动带来的压力就因此被分化了。

　　“人民币贷款计划”也许将为中国与东南亚经贸关系增加一道保险。如果当事国选择使用人民币支付从中国的进口，这就相当于为中国增加了一块很大的“内需”。当前，中国的银行里有上万亿的储蓄苦无投资出路，流出这部分援助资金根本不会对国内投资产生什么影响，却能有效地缓解外汇占款所造成的通货膨胀压力(中国出口得到的美元强制兑换成人民币再投放到国内市场是造成目前中国通胀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一计划正好可以吸收掉部分外汇占款所释放出来的人民币，并刺激中国企业的生产。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该计划实施成功，必将有助于提高中国在世界各国面前负责任的和有仁爱心的大国形象，并加深东南亚各国对中国的信任，从而有助于维护中国在该地区的政治、地缘和能源利益。

　　总之，此次大海啸爆发后前所未有的国际大援助一方面显示出人们可贵的人道主义爱心；但另一方面各大国竞争性的援助行动中又不免包含着国家现实的政治和地缘利益博弈。中国在此次海啸灾区重建中不应放弃展示大国形象的机会，要利用近邻优势，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在维护自己国家利益的同时又给东南亚各受灾国带来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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