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
作者:《经济观察报》主笔
“让一份受喜爱的老牌刊物转型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在《远东经济评论》改版后的第一期上,新任主编Hugo Restall这样写道。新版杂志的设计与内容设置老套,不过是纽约的《外交事务》的翻版,仅有的三位编辑努力邀请“亚洲的舆论领袖”,期待他们能够分析与预测未来的亚洲故事。
我对于《远东经济评论》缺乏足够的感情。它看起来不过是一系列英文杂志的二流角色,况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关注越南与马来西亚的政治与经济故事,它过分通俗的写作方式也缺乏阅读的乐趣。所以,当它的母公司道琼斯在2004年11月决定将这份新闻周刊改为评论性月刊时,我丝毫感受不到充斥亚洲媒体上的伤感情绪。
直到12月初,在香港大学的图书馆里翻阅到1946年第一期《远东经济评论》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份杂志承载了怎样的感情。对于过分多元化与碎片化的亚洲来说,它曾扮演着多么重要的角色,那么多性格各异的人曾聚集在这个平台上,他们见证与帮助了亚洲在20世纪后半叶的制造经济奇迹,也揭露了其中的悲剧。它对于独立的新闻原则的追求,在习惯性被权势与金钱吞噬的亚洲社会,曾散发出怎样令人鼓舞的光芒。只有为数不多机构的兴起与衰落的过程,比它更好地展现了亚洲的秘密与戏剧性。
让我们回到1946年。埃里克·哈芬(Eric Halpern)刚刚从上海来到香港。他是一名来自维也纳的犹太人,1932年他第一次来到中国时,身份是国联(联合国的前身)的调查员,负责调查中日在满洲的关系。接下来的故事人人皆知,希特勒的兴起使得犹太人四处逃难,上海成为最重要的收容所之一。在二战前的远东第一大城市,哈芬创办了城中惟一的英文商业杂志《金融与商业》。当中日战争结束后,哈芬像很多为即将到来的国共战争担忧的商人一样,将香港视作避难所,他们带着资金与创造力拥挤到这个岩石上的城市,尽管它和上海比起来是如此的简陋和小气。
独立是那个年代最光辉的故事之一,印度与巴基斯坦在1947年时宣布摆脱了殖民统治,越南开始抗争法国的统治,中国既不愿意受美国摆布、也不想完全听命于苏联……但尽管如此,没人会想过亚洲作为整体的存在,每个国家都拥有截然不同的文化。在18世纪之前,两个最重要的国家——中国与印度各自支配着亚洲的一部分,但西方征服者的到来使不同的古老文明都变成了落后国家。在1946年时,亚洲的前途令人悲观,在漫长的羞辱和战争的挫伤之后,它满目疮痍,今天所有大放异彩的亚洲城市当时都形神黯淡,东京是一片废墟,汉城是一座小城,新加坡只是马来西亚的一个州,台湾基本只是农业社会,上海已不可避免地卷入新的战争,香港虽然幸运却刚刚起步,马尼拉或许是当时亚洲最富希望的城市。
但在1946年10月16日创刊的《远东经济评论》上,哈芬却写道:“香港的现状和潜力使人有充分的理由对其感到乐观……如果未来能够保持适当的稳定条件那香港必将拥有一段繁荣期。”这本大开本、基本没有插画的杂志外形很像当时的《经济学人》,而它多少预见到即将展开的最重要的亚洲故事——经济发展:要“分析和解释金融的、商业的和产业的发展;收集经济新闻;表达改进现有状况的观点和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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