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朝鲜去到朝鲜去

　　本报记者 牛晓波

　　丹东报道

　　丹东市外贸局的办公楼紧挨着江边。

　　从韩淑云副局长位于五楼的办公室窗口看出去，鸭绿江和对岸的风景就在眼前。

　　“自从朝鲜开始实施经济改革政策以后，丹东的对朝贸易得到很大发展，进出口总额每年都增长10%以上。”坐在临窗的办公桌后面，韩淑云的目光转向窗外的江面。

　　对岸，朝鲜境内的高大的塔吊和烟囱清晰可见，那就是被称为朝鲜第一个特别行政区的新义州。“但我们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与朝鲜的经济往来中，政治的影响非常大。”她说。

　　“我看新闻，最关心的就是跟朝鲜有关系的了，什么朝核问题、六方会谈，要操心的事还真不少。”薛明锋跟朝鲜人做了4年建材生意，在丹东市纬九路有一个店铺。按照他的说法，跟朝鲜人做生意，还真不能不关心朝鲜半岛的政治形势。

　　尽管如此，越来越多的中国商人已聚集到丹东，希望抢先捕捉到鸭绿江对岸的商机。

　　商机稍纵即逝

　　“朝鲜的经济改革应该已经是大势所趋，就像中国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一样，即使有起伏波折，但这条路肯定是不能回头的了。”当地一家中朝边贸咨询公司经理人员认为，“参与朝鲜的经济开发良机已至。”

　　据丹东有关部门官员介绍，朝方外交官员曾多次向他们表明：作为“强盛祖国”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朝鲜“经济变革”政策是不会改变的。

　　也许正因如此，商人们纷纷在丹东安营扎寨。

　　据丹东工商部门统计，在丹东登记的外地企业每年以15%的增幅增长。目前在丹东有1000多户外地企业。

　　浙江商人向来敢为天下先。目前，浙江在丹东登记的企业有近200家，其中与朝鲜客商做生意做得比较好的有金利普、正泰、德力西、娃哈哈等企业，这些品牌在朝鲜已经家喻户晓。

　　在今年9月的平壤国际商品展览会上，浙江正泰、金利普、湖州喜盈盈等三家企业参加丹东市组织的赴朝展销团，除了展销自己的产品外，还对朝鲜市场进行了考察。

　　“不仅江浙、广东等地商人大量涌入，韩国和日本的企业也开始加大了在丹东的投资力度。”丹东边贸城总经理王远刚说，“丹东已经成为准备进军朝鲜的企业眼里的桥头堡。”

　　在当地一些业内人士眼里，尽管朝鲜的经济发展还存在很多变数，但无疑已经是亚洲仅剩不多的“淘金机会”之一。就是这些看似不利的变数，在他们眼里也会成为某种潜在的商机。“风险同时可能也是机遇，谁的胆子更大些，谁就会挖到朝鲜的第一桶金。”王远刚说。

　　坐在边贸城一楼一个简陋的角落里，王远刚与几位电视制作人，商讨正在招商的“中朝边贸批发市场”的电视广告中的一些细节。

　　这座分为上下两层的边贸城以经营旅游纪念品为主，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玉器和民间工艺品。因为不是旅游旺季，顾客寥寥无几。“旺季的时候生意很火，朝鲜人比较喜欢这些东西。”一位摊主对记者说。

　　与边贸城一街之隔的边贸批发市场原是丹东华联商厦旧址。据介绍，这栋现高8层的大楼原设计层高是26层。商厦倒闭后，王远刚租下了这栋楼。“其实最好是买下来，但我们手里的资金有限，现在特别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投资人合作。”他说。

　　4年前，本来做皮草生意的王远刚开始转向做中朝边贸，按照他的设想，一旦得到足够的资金，立刻可以将这栋现在只有8层的大楼加高到20层，底下3层作为批发城，上面十几层都装修成高级公寓式写字楼。“现在那么多外地企业涌入丹东，不愁这样的公寓租不出去。”

　　“我们在朝鲜的时候，感觉好像回到了20年前。与我国刚刚改革开放之际非常类似。”边贸城张永宇副总经理说，“那边的市场基本处于空白状态，可以说是一片没有经过开垦的处女地。”

　　张永宇一直在收集和研究朝鲜最近鼓励外来投资的法律法规，他发现几乎所有经济领域外国投资者都可进入，朝鲜方面还提供土地和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但更关键的是要抓紧时机赶紧加入到这个市场中去。”

　　大起大落“新义州特区”

　　站在仅余四节桥梁的鸭绿江断桥江心一端，沿着一列废弃的桥墩望过去，对岸游乐场的摩天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转动了，几根高耸的烟囱和一片紧凑的塔吊，在鸭绿江双桥东西两侧对称排列着。

　　通过投币望远镜，还可以看到中朝友谊桥朝鲜那端守桥的边防士兵、岸边三三两两的路人和嬉戏的孩童。

　　乘坐旅游快艇，可以更近距离看到对岸的情形，甚至可以高声和对岸江边的行人打招呼。江的那边，就是朝鲜第二大城市、曾经作为该国第一个特别行政区的新义州。

　　朝鲜的经济改革(朝方称为“经济变革”)始于2000年。2001年对国有企业逐步下放权力，实行经济核算，企业利益与经济效益挂钩。2002年7月，实施工资物价改革。

　　同年9月，宣布朝鲜第二大城市新义州为特别行政区。朝方意在利用新义州与丹东一水相连的地理优势，和两地长期活跃的边贸往来的历史优势，发展对外开放经济，树立榜样，带动朝鲜全国改革开放。这个消息对于与新义州仅仅一江之隔的丹东市来说，不啻一剂功效惊人的兴奋剂。

　　“要把新义州建成为一个行政特区，必然要在在电力、道路、供水及通讯等基础设施方面进行大规模建设。”两年多之前就在丹东扎根做生意的浙江人曹运章谈起那时的情景，兴奋依然，“朝鲜国内生产那么匮乏，要啥没啥，特区建设所需的建筑材料、设备、产品很大程度上将来自中国。”

　　韩淑云副局长说：“那之前，丹东人总是抱怨邻居经济状态不太好，没钱买东西，没法做生意，这下终于盼来了新机会。”

　　在新义州宣布成为特别行政区后不到一周，丹东市委市政府就召集全市相关部门开了两次会，研讨如何应对“新邻居”可能出现的巨变，抓住机遇，促进丹东经济发展。当时拟定的策略是丹东争取也成为中国的经济特区。

　　一些政府官员公开表示，如果在丹东设立“特区”，或许会像深圳特区当年带给广东的影响一样，将为整个大东北地区近年低迷的经济现状带来积极影响。

　　此后，丹东开始着手配合“新义州特区”的一系列工作。一是加快与朝鲜协商，以期尽快完成拟建的鸭绿江公路大桥选址工作，尽早启动大桥工程建设；

　　二是筹划建立一个边境“互市”，即设立“中朝自由贸易区”。其实这个设想由来已久，但朝方此前一直没有同意，原因是如果建在丹东的话，朝鲜人出境没有中方便利。现在有了新义州这个新的选择，丹东方面认为即使将自由贸易区设立在鸭绿江对岸的新义州，对推进丹东的对朝边贸发展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这样令人激动的期盼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月。新义州的开发建设步伐陷入了无望的停顿。

　　据说，2002年新义州要建特区的消息刚刚宣布，丹东的房价在短短两个月内翻了一番，每平米达到5000多元。“也就维持了两个月，很快就又落回到两千多了。”一位出租车司机对记者说。

　　夜幕初降，当记者沿滨江路流连于路边一家家各具风情的酒店茶肆之间时，对岸已经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了，只有两三点昏黄的灯光在坚持。

　　鸭绿江对岸的吸引

　　丹东与朝鲜之间有两座相距不足百米的钢铁结构大桥，号称“双桥”，都建于上世纪30年代。右边的一座在朝鲜战争中被炸毁，成了“断桥”；左边的一座叫“中朝友谊桥”，是当前丹东与朝鲜间最主要的陆路口岸。

　　下午四点多，记者站在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的断桥上，可以看到从丹东向朝鲜方面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中朝友谊桥上驶过，而桥头等待过关的货车更是排出数百米的长龙。

　　按照丹东市政府的统计，2002年，丹东各类口岸对朝进出口总值为4.79亿美元，占我国对朝贸易进出口总值的65%，其中出口3.5亿美元，占全国总出口额的75%。

　　据韩淑云副局长介绍，今年前11个月，丹东的进出口总额已经超过2.7亿美元，预计增幅还将保持在10%左右。而其中出口额为2.12亿美元。

　　今年9月份，从铁道部传出的消息：《中长期铁路网规划》中的“东边道铁路”建设项目将于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正式上马。

　　这条沿中俄、中朝国界建设的“东边道铁路”，北起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的绥芬河，南抵大连，途经吉林省的图们、通化，辽宁省的本溪、丹东和庄河市，全长1380公里，所经地区大多是各种资源都极为丰富但经济又相对落后的地方。

　　这条铁路南段的中心和重心就将是丹东。对于辽宁、吉林两省一些内陆城市来说，只要车到丹东，就可以迅速地将货物运到东部邻国。

　　对于投资朝鲜，虽然大多数人依然抱着忐忑而急迫的心情，但也有一些人已经抢先出手了。

　　有报道显示，今年6月，沈阳市贸促会投资兴建的“朝鲜—中国商品经销中心(大圣商场)”在平壤开门迎客。这是朝鲜国内第一家非科技行业外商独资企业，在该商场经营的两万种商品中，有60%左右来自辽宁。

　　今年上半年，南京熊猫电子集团有限公司和朝鲜大同江计算机合营会社在平壤共同投资130万美元成立了“晨曦熊猫计算机有限公司”。

　　今年下半年，几家丹东边贸商合作在新义州投资设立了一家建材市场。据说，从平壤到新义州的公路建设经营权也已经被温州人捷足先登了。

　　两国政府也在积极促进双方的经贸往来。

　　12月17日，朝鲜驻中国使馆商务处一等秘书金龙世在北京正式发出邀请：欢迎中国企业参加明年5月举行的“首届平壤国际商贸节”活动。

　　此前4月间，在与来访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的会谈中，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提出了“鼓励支持中国企业赴朝鲜投资，参与朝鲜的经济建设”的主张。

　　但有分析人士指出，一个国家推动经济改革需要有一个稳定而友好的国际环境。

　　来自韩国的压力

　　由于一些政治因素，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的企业基本被拒绝在朝鲜国门之外，而政治前景的不确定性也影响了这些国家商人的投资决心，“观望”是普遍态度。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朝鲜的一母同胞——韩国的投资开发步伐。

　　就在记者在丹东采访的时候，12月15日的一则新闻显示，开城工业园区内第一家开工投产的韩国企业当天生产的首批产品，已经摆上汉城的货架。报道指出，这批产品的问世，标志着这个设在朝鲜境内、由朝韩双方合作开发、具有经济特区性质的开发区正式开始运作。

　　应邀出席此次“首批产品生产纪念仪式”的韩国统一部长官郑东泳在致辞中表示，为使开城工业园区早日具有国际竞争力，韩方将做出最大的努力。据悉，目前韩国政府正在制定有关南北经济合作的全面而具体的计划，大力推进南北经济合作。

　　据报道，申请进入开城园区的韩国企业两年前就达到一千多家。韩国政府于今年9月批准了7家企业首批进入工业园区。这7家企业的投资总额为310多亿韩元(约合2600万美元)。

　　“一旦朝韩经济交流开了口子，今后我们与朝鲜人做生意将更加困难。”曹运章谈起这个位于“三八线”边缘的开发区的快速发展，羡慕和焦虑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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