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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社会转型期不同职业群体主要社会应激源与心理健康研究”项目最新统计数据和结果整理完成，调查显示，20-30岁的人群成为各年龄段压力之首，31-40岁的人群次之。这个调查结果花了四年时间，研究人员问询了包括企业员工、医疗卫生人员、教育工作者、农民、公务员等十几个职业在内的大量人群，最终将获得的八千余项压力数据总结归纳为具有普遍意义的10个方面，其中尤以社会环境压力、工作压力、个人成就的压力最为突出。
这个由权威部门作出、建立在大量实证基础上的研究报告，从一个侧面真实展示出了现代人的精神状况。
它提醒我们：一个人性的社会，除了谋求经济发展、创造物质财富之外，还应注意疏导、缓解民众在心理和精神上的压力，因为一个人的吃饭问题基本解决之后，他对于健康、安全和幸福的渴求就会接踵而来———社会进步与否，民众快乐与否，无不与这个精神指标密切相关。
参与这次调查的专家认为，社会环境压力是民众对未来社会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所感受到的压力，工作压力是因为竞争压力越来越大，个人成就的压力是来自工资分配、工作成绩和个人发展等方面的原因———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一个压力社会的形成，除了上述原因之外，是否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值得我们追问？
20-30岁的人群成为各年龄段压力之首，就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研究人员认为，这些人一走上工作岗位就处于激烈竞争的环境中，他们除面临工作的压力外，还有成家、购房、子女抚养和社会交往等诸多压力，这也是社会转型期出现的新问题。我们认为，这个新问题的产生，其实与整个社会所推崇的生活哲学有关———现代人的生活哲学中，普遍只有“成功”与“失败”这组概念，而不太顾及人的内心也有脆弱和无力的时刻。一个以成功为最高理想的社会，必然崇尚英雄主义，追求出人头地，似乎不成功就会沦为社会的落后者，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许多无名的压力也就应运而生了。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任何社会，成功者总是少数，更多的人，只是过着平凡生活的芸芸众生。问题是，这些芸芸众生是否有勇气平静地对待不成功的现实？是否能把平凡的生活也当做一种幸福来享受？———说这样的话，并不是自欺，也不是“知足常乐”思想的简单复制，而是在告诉我们，成功并非实现人生价值的惟一途径，在成功之外，还有许多种人生选择，能够帮助我们找到快乐、获得幸福———环视我们的周围，其实不乏平凡而快乐的人，他们或许一生都是普通职员，谈不上什么成功，但他们努力生活，不给自己制造压力，反而善于发现和享受生活中那些细小的快乐，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理想的人生？
能成功固然好，但不成功也未必就是失败。假如我们社会不是一味地惟成功是举，而是有着更多的人生选择方案，能更注重生活的品质和精神的自我陶冶，那么，每一个人所遭遇到的压力就会少得多。人性社会的重要标志，就是尊重人有软弱的权利、不成功的权利，捍卫人有维护自己内心完整性的自由，而不是夸大成功的普遍性，给大多数人制造压力。
其实，精神的自由和快乐，远比世俗的成功要重要得多。然而，在现代中国，物质主义压倒了精神追求，到处弥漫着实利至上的思想，老子说的“道法自然”、陶渊明说的“悠然见南山”、苏东坡说的“夫天地之间……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等人生境界都已被人抛弃，似乎惟有腰缠万贯、功成名就才是幸福人生的典范———许多时候，人生压力正是产生在朝这个目标一路狂奔的时候。
现代人似乎不会享受简单的快乐和幸福了，他们为了成功，宁愿享受痛苦和压力。如今，人生压力的普遍加剧已经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危机。
要破解这个危机，建设起一个真正的人性社会，制度性的改善固然重要，但真正有效的，还是每个个体的自我努力，因为任何的压力都源自内心，只有当内心有了精神依傍、幸福有了更多的实现途径，人生的压力、精神的焦虑才能得到真正的释放和缓解。就此而言，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作出的有关人生压力的调查报告，对我们不失为一个及时的提醒，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压力所在，才是面对压力、消除压力的开始。
□本报特约评论员谢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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