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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飞
据报道，黑龙江省人代会曾经在选举省政府主要负责人及两院院长的过程中实行这样的划票制度：对于组织推荐的候选人，同意的不划任何标记、不同意的的划“×”、弃权的划“○”。(12月13日《东方瞭望周刊》)
谚曰：魔鬼存在于细节之中；大意是说：具有颠覆性的破坏力量常常存在于不起眼的细枝末节之中。比如省人民代表大会选举省长、副省长、省高法、高检院长，这是宪法规定的民主选举制度；然而，这样的民主制度最后是成为广大公众选拔德才兼备好干部的法宝，还是沦为选择贪官、淘汰清官的筛子，有时要取决于某些选举环节上的具体制度设计。
同意的不划任何标记、不同意的划“×”、弃权的划“○”——这就是一个鬼影环绕的细节。在这样的制度设计下，只要代表动笔，就表明他选择了“不同意”或“弃权”，每个代表的自由意志完全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同时，对于那些试图凭借暗中划票等“小动作”维护选举权利的代表，会场上还有一批目光炯炯的“工作人员”随时监督。总而言之，这种制度设计的精髓是：让“反对者”无处藏身、直接暴露在权力掌控者的视野中；这种制度设计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反对者”在巨大的压力下选择主动“失语”，服从“组织决定”——事实表明，这些所谓的“组织决定”完全是韩桂芝等“问题官员”的个人意志——让“组织”推荐的候选人高票当选。
实践证明，这种划票制度果真十分有效，人大代表们果然集体“失语”。在如此精巧的制度保障下，一批本已劣迹昭彰的“问题官员”均得以高票当选——不过，现在那些高票当选的政府高官已连同他们的“推荐者”一起纷纷落马。
看来，那些存在于细节之中的魔鬼的确拥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魔力。然而，又是什么力量让划票环节成了魔鬼的栖息地？
划票制度的创造者之所以有如此精妙的发明，乃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绝大多数人大代表绝对不会作公开的“反对者”；故此，只要利用特殊的划票制度消灭投票的匿名效应，就能够打消大多数代表们当“反对者”的念头。而大多数代表之所以不会选择作公开的“反对者”，乃是因为决定他们命运、左右他们生活的不是选民，而是时刻监控他们“划票”的“组织”。
按照宪法的规定，人大代表所代表的应该是人民的意志；然而，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那些直接自荐、独立面对选民的人大代表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大代表都有“组织身份”，他们都是在组织的推荐与工作下得以当选的。在某些情况下，对于大多数代表而言，实际掌控着自己生活与政治前景的决定性力量并不来自手拿选票的普通百姓，而是那些高高在上、以个人意志取代组织决定的田凤山、韩桂芝们。汉密尔顿说过，控制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控制了他的意志；在现实中，一旦某些权力掌控者借组织之名取得了对人大代表们政治与社会生活的控制力，多数人大代表只能放弃独立的个人意志、无视选民的公共意志，难以有勇气作一个公开对抗“组织之名”的反对者。
简言之，选民丧失对人大代表的控制力，这是划票制度得以成为“魔鬼栖息地”的根源；正因为多数人大代表无力摆脱某些权力掌控者假组织之名的权力干扰，才会在鬼影飘摇的划票制度面前放弃作公开的反对者、忍气吞声地选择“失语”。
我不知道，经历了“政坛地震”的黑龙江是否已经废除了“同意的不划任何标记、不同意的划×、弃权的划○”这样的划票制度；但我确信，仅仅清除细节中的魔鬼仍是不够的，在制度体系中消除“魔鬼”得以栖身的根源才是真正的治本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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