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目标总是有距离

　　本报记者王四新 通讯员鄂慎公

　　让企业更发展，让人民工作生活得更好，是国企改制的初衷。但在实际操作中，有的地方却存在着与之不协调的动作。来自湖北省总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改制企业职工权益状况并不令人满意——

　　湖北省是我国老工业基地之一，企业改制任务十分繁重。从1998年起，湖北省以产权制度和用工制度改革为重点，大力推进国有和集体企业改革。截至目前，该省有14397户国有企业正在或已经完成改制，有213.59万名职工协议解除劳动关系(以下简称“协解人员”)，分别占原国有企业数的86.1%和原国有企业职工数的84.8%。目前，湖北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国有企业仅占18.1%，县域经济基本实现民营化。

　　在国有、集体企业改制过程中，工会组织作用发挥如何？职工合法权益状况怎样？湖北省总自今年3月开始就此进行了深入的专题调研。

　　调研显示，湖北企业改制过程中，职工合法权益维护状况总的来说不错：多数职工的经济补偿得到落实，在岗职工收入普遍提高；企业经营权和职工劳动权更加明晰，就业双向选择机制逐步形成；重视职工长远利益，养老、医疗保险覆盖面扩大；多数企业在改制中发挥了厂务公开和职代会的作用，使职工的民主权利得到较好落实等。但调研同时发现，一些企业职工权益状况依然不容乐观，距让企业更发展，让人民工作生活得更好的国企改制目标还很远。

　　尽管多数职工的经济补偿得到落实，但“拖欠”现象依然存在，同时职工收入差距拉大，低收入职工依然存在经济补偿是改制企业职工关注的焦点，为此，湖北各地采取了多种措施，落实“协解人员”的经济补偿待遇。在问卷调查涉及的1671名协解人员中，746人以现金形式领取了经济补偿金或一次性安置费，占45%；329人的经济补偿金作价入股，占20%；528人未领取经济补偿金，占32%；68人未作回答。因这次调查对象仅限于改制前后均在该企业就业的职工，一些企业采取“人在钱留、人走钱走”的办法，绝大多数“协解人员”离开原企业后领取了经济补偿金，“协解人员”领取经济补偿金的总体状况应好一些。

　　调查显示，工资水平是企业改制成果的具体体现，也是保障职工权益的核心内容。多数企业通过改制搞活了经营机制、用工机制、分配机制，企业得到发展，职工工资水平明显提高。在接受问卷调查的2365名职工中，人均增长121元，“增幅较大”和“有一定增长”的60%，13%有所下降。在26家困难企业中，改制后人均增加了148元。在34家非困难企业中，职工月均工资改制后增长106.7元。

　　调查同时反映，受行业、企业和政策落实等方面因素影响，改制职工经济收益出现较为明显的群体差异，仍然存在“低收入职工”。

　　一是因经济补偿标准低或不到位。在补偿形式上，一些企业采取“作价入股”、无偿使用或有偿使用等办法，使一批“协解人员”的经济补偿金难以兑现；一些企业普遍采用“人在钱留”的办法，将改制成本转嫁给职工，对职工合法权益造成隐性侵害。在补偿标准上，有的企业为少缴社会保险费，低报工资基数，导致劳动部门核定的经济补偿标准偏低；有的企业不依据职工实际工资水平，自行规定补偿上限。如荆门市某集团自行规定职工经济补偿金最高不得超过17500元，某交通集团计算职工经济补偿金以20年为上限。

　　二是因“内退”生活费低。据调查，湖北省内退职工生活费普遍在200~400元左右。如宜昌市规定内退职工生活费不得超过360元/月，这一标准与该市最低工资标准340元/月相差20元，与下岗职工第一年的最低生活费仅相差74.4元。一些企业的内退职工生活费由原企业发放，内退职工心里不踏实，希望把生活费纳入社会管理和发放。

　　三是因企业拖欠或工资水平低。调查显示，60家改制企业中，有5家拖欠职工工资，11家拖欠职工集资款，13家拖欠职工医疗费，18家拖欠职工住房公积金。26家困难企业中，改制后月工资低于500元的在岗职工占18.3%；34家非困难企业中，月工资低于500元的在岗职工占14.6%。60家企业改制后，仍有46名在岗职工的月工资低于310元。同时，一些实行经营层持股或控股的企业，管理人员与普通职工拥有资产差距悬殊。

　　改制后企业就业双向选择机制逐步形成，但职工在劳动关系中仍处于相对弱势地位，少数企业存在着“置而不安、安而不稳”现象

　　改制是企业产权制度和用工制度的重大变革，推进了企业经营权和职工劳动权的自主化、市场化进程。调查显示，60家改制企业共有“协解人员”28953人，改制后仍在企业上岗的有15149人，占协解人员的52.3%。改制同时推进了劳动关系的契约化、法制化进程。在60家企业中，有48家企业与全体职工签订了劳动合同，8家企业与部分职工签订了劳动合同，4家企业未与职工签订劳动合同；有42家企业签订了集体合同，36家企业的工会与企业行政进行了平等协商。在接受问卷调查的2365名续聘职工中，签订了劳动合同的占82%；已签订劳动合同的职工中，71%认为劳动合同符合本人愿望。

　　但调查也反映，在安置职工就业中，一些企业“置而不安、安而不稳”现象比较突出：

　　——部分协解人员难以实现再就业。据荆门市总工会反映，该市某系统7457名“协解人员”中，重新上岗和实现社会就业的不足20%，5000余人失业或内退。

　　——多数重新上岗职工的劳动合同期限较短。在重新上岗已签订劳动合同的1935名职工中，劳动合同期限在3年或3年以上的仅占30%，签订1年期劳动合同的占40%。

　　——一些企业劳动时间延长。纺织行业的女工反映，改制后每月增加了4个工作日共计32小时工作时间。据统计，在接受问卷调查的2365名职工中，52%每周工作40小时以上；每周工作50小时以上的占16%。

　　——二次改制使部分职工面临失业。一些企业改制后再次出让不良资产，部分职工面临再次分流。如宜昌市某企业改制不到一年，职工劳动合同期限未满，又进行二次改制，6家分公司出让4家，分流职工300多人。有的职工反映，业主看中的仅仅是企业地产。

　　养老、医疗保险覆盖面扩大，但少数企业或职工仍未参加社会统筹

　　在接受问卷调查的职工中，96%办理了养老保险，85%办理了失业保险，88%办理了医疗保险。在改制过程中，64人补办养老保险，151人补办失业保险，604人补办医疗保险。在60家企业中，改制后参加各类社会保险的企业数有所增加。

　　关于社会保障，企业改制中也明显存在一些问题：

　　一是部分企业或职工未参加社会保险。一些困难企业欠缴职工社会统筹费问题突出。如荆门市直152家改制企业中，有99家企业欠缴养老统筹费1741万元，这99家企业的职工欠缴个人承担的养老统筹费472万元，有44家企业欠缴社会医疗统筹费228万元，有101家企业欠缴失业保险费338万元。一些特困企业和资源枯竭的矿山，职工社保问题更加突出。

　　二是医疗保险参保难。如武汉某公司每年向新洲区上缴利税3000多万元，企业在制定改制方案时要求参加社会医疗统筹，但有关部门不同意。厂领导要求补偿职工3000元医疗费，有关部门也不同意。

　　三是工伤保险落实难。一些破产、停产企业工伤职工待遇朝不保夕。有些企业改制时未提取工伤医疗费，工伤职工在改制后的企业工作时旧伤复发，企业拒绝承担医疗费。还有一些困难企业难以参加工伤保险。如黄石一些大型企业积极要求参保，但经办机构考虑到这些企业职工工资低、工伤发生率和赔付率高，暂时未让参保。

　　导致企业改制中职工合法权益得不到维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企业环境方面的因素不容忽视

　　一是困难企业改制“程序启动难”。一些停产半停产企业长期拖欠职工工资、生活费和集资款，无力缴纳养老统筹费，无法参加社会医疗统筹。据去年底湖北省总工会统计，在39家省属特困企业中，有29家企业拖欠职工工资4278万元，涉及28084人。据不完全统计，湖北省职工安置资金缺口高达96亿元。由于拖欠职工和银行债务，这些企业启动改制程序十分困难。

　　二是部分改制企业“资产变现难”。中小国有企业资产质量普遍不高，不少是负资产，资产变现难。有的地方划出部分资产安置职工，但由于地方经济发展水平限制，安置职工的部分资产也很难变现，职工的经济补偿金难以到位。仅某市直企业就给职工开了4.3亿元“欠条”。一些大型企业国有资产退出难，如位于该省的部分拥有几亿、几十亿国有资产的特大型企业，由于生产工艺不宜拆分，中小投资者无力整体收购，而战略投资者一时也不愿进入，实现产权多元化面临诸多难题。

　　三是合理评估企业资产难。各地对国有企业的资产评估一般局限于有形资产上，而对企业的产品品牌、市场网络建设等无形资产，往往没有评估，更未将这些资产纳入产权转让范围。有的主管部门在清产核资时，有意识地压低评估价格，使经营者挤占职工的劳动积累，以低成本甚至无成本获取对企业经营权。

　　四是企业转让资金到位难。一些改制后的企业存在虚假出资或虚报注册资本行为。在经营者持股和管理层收购的企业中，经营者以原企业资产作抵押，通过银行贷款筹措资金，存在法律障碍；有的还是虚拟资金，根本未到账。由于资金问题，改制后职工身份转换不彻底，经济补偿金不到位，一旦企业经营不景气，职工安置又成新问题。

　　湖北省工会界有关人士指出，企业改制关联着国家改革、发展、稳定大局，维护改制企业的合法权益，是改革的应有之义。湖北改制企业中职工权益维护问题，在其他地方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我们各地、各企业党政部门和工会组织作出更大的努力，给改制企业职工一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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