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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兴元
对于我国，需要区分两种市场经济地位：其一是在WTO框架内的市场经济地位，它需要其他成员体认可，因为我国加入WTO时约定，在加入后15年内，WTO其他成员体有权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其二是一般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地位，它不需要任何第三国认可，而是由经济体制的性质决定。
寻求其他WTO成员体承认我国在WTO框架内的市场经济地位，这也许是国家利益使然。迄今为止，已有25个国家完全承认了我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但是，没有一个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承认，这也许同样是国家利益使然。
不过，我国在WTO框架内的市场经济地位并非与一般意义上的市场经济体制毫无关联。有充分理由说明我国仍然属于“转型国家”。要取得他国承认，还需要在市场经济体制问题上下番功夫。
我国经济体制转型的进程有目共睹。2003年，按照我国官方汇率计算，我国人均GDP达1087美元；而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04年《人类发展报告》，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我国人均GDP达4580美元。市场化进程改变了我国，也等于改变了世界。《2003年中国市场经济发展报告》提出我国2001年市场经济发展程度为69％。主持此项研究的经济学家李晓西认为，该数字可用来判断一国是否达到市场经济标准：60％是一个临界水平，中国达到69％的市场经济水平，无疑是市场经济国家，可以定性为“发展中市场经济国家”。
但是，市场经济的本质是自由企业制度。其衡量标准应该是资源能否通过市场自由地配置到其回报更高甚至最高的地方去。我国许多生产要素经过国家这一“看得见的手”，其错误配置十分明显，经济产出远远没有达到生产的最大可能性边界。据统计分析，2002年，在所有企业中，国有企业占了43.4％的固定资产投资，只创造了15.59%的生产总值，只解决了9.71%的就业。我国的国有商业银行在信贷市场上处于准垄断地位，但其不良资产率却是奇高：2002年底，四大银行不良贷款的官方数字是25%，而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则称，实际比例可能高达45%。
为了使经济资源自由地流向回报率更多或者最高的地方，需要一个竞争秩序，一种促进竞争的规则秩序。我国的事实是，比赛规则由政府单边制订，裁判也是政府充任，还有大量政府企业在与民营企业赛跑，甚至许多民营企业连进入赛场比赛的入场券也没有拿到。这种比赛的公正性就容易受到质疑。
与经济国家主义特征为伍的是经济统制主义。经济统制主义的特点是国家从业已过时的计划思维出发对微观市场过程的控管和干预。4月30日，发改委与央行、银监会联合发文限制信贷机构的信贷发放。但事实上，在市场经济国家，信贷政策是信贷机构自身的事情。发改委对大量产业的进入性规定和限制性规定，是对企业经营自由的干预和限制，最终也构成了对企业产权的侵犯，因为企业无权投资，就无权有效行使其产权。
对市场经济过程的宏观调控在西方成熟市场经济里并不少见，但需要基于规则：宏观调控手段一般为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需要遵循与市场和竞争兼容原则。这就排除了行政手段和计划手段。我国有些调控的做法是财政政策、货币政策、行政手段和计划手段一齐上。
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而当前的许多政策是以人治为特性的，而且推行人治的手段之一是由政府官员制订和推行大量条例和文件，这些条例算是法制的组成部分，却往往与法治精神背道而驰。
市场经济的运行需要一种竞争文化和规则意识。它要求竞争政策和竞争秩序优先，要求规则取向。而当前我国的特点是国有企业倾斜型产业政策优先、结果取向。这种竞争文化和规则意识的形成需要多年的培育。我国改革开放已历经20余年，事实上也是培育这种竞争文化和规则意识的过程。这种竞争文化和规则意识作为非正式制度，可以成为维护市场运行的重要制度环境。但是，当前有些调控的做法实际上极大地损毁了这种竞争文化和规则意识。若要恢复，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对于调控的制度后果，我们大家远未看清。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副研究员，德国维藤大学经济文化比较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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