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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辅靖
人们在讨论利用外资与国内发展的关系时，由于没有把暗含其中的一些问题(有些是悖论)界定清楚，常把一些有差别的概念搅在一起，产生了种种歧义。这不利于在实践中正确处理利用外资与国内发展的关系。
“国民”企业与“国土”企业的关系
人们在心目中之所以有内资外资的区别，是因为“中国人”的企业与“在中国”的企业是有区别的。外资企业按国土标准是我国的企业，但按国民标准，则是外国人的企业。与此相应，外资所形成的产业是我国产业的组成部分，但不是中国人的产业。因此，外资对我国产业升级的推动作用就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外资所形成的产业的升级，二是外资对我国内资所形成的产业升级的推动。同样，外资对我国技术进步的影响也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外资项目本身要有更高的技术含量，二是外资要推动内资提高技术。那么，我们要求外资对产业升级起更大的推动作用，转让更先进的技术，究竟是指什么？是二者兼有，还是后者？显然，许多人心目中更看重后者。为什么要更看重“中国人”的产业和技术？有人说，是因为二者对我们国家的忠诚度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关键时候的忠诚度是有差异的，外资企业形势不好就跑了。这很有道理，但是，在目前开放的条件下，如果形势不利，中国人的企业可能跑得更快。有人说，中国人的技术和产业，在关键时候，国家可以征用，可以是国家的。但是，在通常情况下，即使是中国人自己的技术，如果不是国有企业，也不直接就是国家的，而在非常时期，只要是在我国的企业，无论是外国人的还是中国人都可以征用。因此，在产业升级和技术转让问题上，不应该绝对化。
外资转移技术与内资技术水平提高及自主创新的关系
根据前面的界定，如果按国土概念，外资项目本身技术含量的提高就是我国技术水平提高的标志，但按国民概念，则不是这样，只有外资带动了内资企业技术水平的提高，才算促进了我国技术进步。外资转移技术与内资技术水平提高之间，通过技术外溢，二者有一致的地方，如果外溢效应大、消化吸收能力强，转移的技术越高，内资技术就越能提高。但是，二者并不总是一致的，甚至是相反的，因为外资技术水平越高，越有可能使同行业的内资企业无法生存。还有，高科技的核心技术转移的可能性是很小的，能转移的，往往也可以通过市场购买的办法获得，未必需要引进外资。我国需要自主创新的，恰恰不是外资能够转移的技术，而是外资无论如何也不转移的技术。因此，这也是在正确把握统筹涵义时应该注意的问题。
外资质量与外资负面作用的悖论关系
外资质量高，固然有对我拉动作用大的一面，但也不能盲目要求提高外资的质量，要根据国内行业的条件，如果该行业的内资企业有一定的竞争力，外资质量应该高一些。如果该行业内资企业毫无竞争力而又要加以扶持，外资质量越高，形成垄断的能力也越大，结局可能不是对内资的拉动而是对内资的毁灭。当然，也有可能致之死地而后生，但毕竟有不能生的可能。加上我国地域差别大，以东部沿海的标准来要求外资的质量，对西部的许多地方就不现实。而且，从总体上看，外资质量越高，左右经济稳定的能力也越强，防范的成本也越高。外资质量低，规模小，风险也小。
外资独有的负面效应与各种企业共有的负面效应的关系
改革开放以来，对外资的许多责难都隐含着双重标准，把各类企业都可能发生的行为当作外资企业的特有行为。例如，污染、资本外逃、不转移先进技术等，不是外资的“专利”，只要有适宜的“土壤”，内资企业照做不误，危害一点不比外资小。假如发生亚洲金融危机那样的事件，不仅外资会撤，内资也会照样跑。关键是制度和管理，制度好，管理严，想做坏事的企业无法做，制度漏洞太多，执行得不好，谁不做坏事，谁就吃亏。因此，要对内外进行统筹，先要统一衡量的尺度。
劳动密集性的外资、资本技术密集性外资与先进技术的关系
现在，提出外资也要进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是非常正确的，但是，不能走偏，不能把外资增长方式的转变，理解为外资要从劳动密集性产业转向资本密集性产业。不能把经济的外延的增长理解为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把经济的内涵的增长理解为发展技术密集型或资本密集型产业。一种产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是技术密集型或资本密集型产业，固然与这个产业运用的技术水平有关系，但也与产业的性质有关系。例如，服装制造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这与服装的制造的特点有关。而飞机制造业作为技术密集型产业，则是由飞机制造要求有高技术决定的。不能认为，经济增长方式由外延为主的增长向内涵为主的增长转变时，劳动密集型产业将逐渐被淘汰了。其实，无论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是技术密集型或资本密集型产业，都有依靠什么增长方式来实现增长的问题。一个服装企业，如果技术水平不变，劳动生产率不变，靠增加工人并相应地增加缝纫机来增加产量，那是外延的增长；如果用机器剪裁代替手工剪裁，用性能更好、效率更高的缝纫机来代替性能差、效率低的缝纫机来增加产量，那是内涵的增长。同样，一个飞机制造企业，其产量的增加也有依靠外延增长的方式和内涵增长的方式之分。
我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人口多，且增长快，劳动力资源丰富，不仅需要发展众多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以满足国内巨大市场的需要，并增加就业，而且至今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仍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可以增加出口。因此，不能在提出转变增长方式时，误以为我国应该淘汰或不要发展劳动密集型外资产业了，各地不问条件都要去吸收发展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的外资产业了。要知道，我国恰恰是个劳动力资源十分丰富，资本相对短缺的国家。不能盲目要求外资从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发展技术密集、资本密集型产业。劳动密集性产业有先进技术，资本密集性产业也有落后技术。(作者单位：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外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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