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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故事到哪里去了？我们必须保存我们的故事！”十多年前，当克林顿刚刚当选、他的顾问们正在讨论政策取舍时，希拉里反复地提醒大家，克林顿从一个人口仅200万的小州起步，最终打败了结束冷战、赢得海外战争的老布什，关键是因为他能向老百姓讲一个完整动人的故事：一个生长在贫困小州的穷孩子，了解老百姓的疾苦，要用手中的权力，帮助那些在生活中挣扎的人们。这个故事打动了人。大家跟着故事的叙述走，并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建立了和主人公的纽带。结果，名不见经传的克林顿入主白宫
。希拉里想强调的核心是：不管制定什么政策，你不能忘记你最初叙述的故事，因为就是这个故事使你成为领袖。
总统大选，就是一个候选人向选民讲故事的过程。任何成功的总统，都能把老百姓带进自己的故事中。里根在意识形态上是克林顿的敌人，但他的故事同样动人：让政府靠边站，让美国人民尽情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享受属于自己的自由。布什这次成功连任，也在于他有一个清晰的故事：美国处于恐怖主义的威胁之中，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我绝不坐在家里挨打，我要领导你们掀翻对方的老窝、彻底消灭那些恐怖分子！布什保持了一个简单、完整、有力的故事情节，奠定了他的成功。
克里的失败，则在于他没有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克里有许多机会。他的第一个机会，是民主党代表大会。他的故事，就是他作为一个越战英雄的传记。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国家正处于危机之中，一个年轻时出生入死的战士，再次勇敢地站出来保卫国家。但这个故事要讲下去，就要有个背景。
这个背景就是，布什总统年轻时真该当兵打仗时却留在家里。当我们的军队将拉登包围在阿富汗山区之时，却不敢攻击，把活儿交给了昨天还是我们的敌人的临时盟友———阿富汗的军阀。结果拉登逃命，我们却开始打起不相干的伊拉克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真在沙场上见过血的勇士，领导我们的反恐战争！
实际上，克里越战英雄的故事，已使一些老牌的保守派评论员公开承认没招儿对付。布什却不露声色。到了8月，号称独立于布什阵营的越战“快艇队老兵”突然发起对克里的诽谤攻势，布什站在一边看着克里刚开讲的故事被毁掉后，自己又开始继续推进反恐的故事情节。
到了9月，克里接受克林顿的建议，基本放弃了越战的情节，开始强调自己的经济计划，对选民讲如何防止美国的工作外流，如何给老百姓提供医疗保险。同时，摆脱了在伊战问题上含糊不清的立场，猛烈攻击布什在伊战上的失误。这一策略连连得手。进入10月，克里连赢三场辩论，势头压过布什。但在第三场辩论中，他误中布什的圈套，谈起切尼女儿同性恋的问题。这正好给了布什炒作的机会。特别是在俄亥俄州，选民在经济上倾向克里的政策，在文化上极端保守，布什正巴不得把话题从经济转到同性恋的问题上来。结果，克里的故事又没有讲完，在第三场辩论后，在民调中反而看跌。应该说，没有那次失误，这次俄亥俄很可能就会拿下来，克里就会成为总统。
到了投票前夜，克里的故事从越战、经济、医疗保险，到伊拉克，断断续续，没有连惯的主题，没有完整的情节。这时拉登的录像却浮现出来，把人们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反恐问题上，等于帮助布什把自己反恐的故事讲到高潮。结果，布什不仅赢了选举，而且在其老父1988年击败杜卡基斯之后，第一次赢得了过半数的选票，获得了选民真正的授权。布什的顾问，从他竞选州长时就跟随左右。克里则从民主党预选开始，先后三次调整竞选班子，竞选的主题和战略也随之变化。克里善于综合各种意见，有极强的综合分析能力，但却不会和选民沟通，不懂得如何讲一个关于大家未来的故事。他最后的竞选口号是“美国的新起点”。可惜，他的故事，从来就只是个开始。
在美国，最高权力实际上就是创造一个国家的故事的能力。
□薛涌(美国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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