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家：在旧厂房LOFT49里创业的长发商人

　　这是一群在旧厂房里创业的艺术青年，他们脑子里源源而出的创意正在帮助浙江这块中国最发达的制造基地实现产业升级梦想

　　文/本刊记者 林 涛

　　因为租金便宜，CUCU女包公司总经理姜颖几年前租下了杭州城北拱墅区杭印路一家毛 纺厂的三层旧厂房，把那里做为公司的生产基地。不久，姜颖发现与毛纺厂一墙之隔的化纤厂里陆陆续续搬进去一群留着长发、穿着奇特的年轻人。很快，姜颖得知了这些人原来是一群在杭州已经小有名气的画家、雕塑家和平面、室内设计师以及企业策划师。此前，她的女包公司只是一心专注于产品设计与生产，产品也主要在批发市场上出售。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姜颖认识到拥有自有品牌，进行企业升级的重要性，于是急切地找人来为公司策划品牌形象、设计专卖店等。2004年10月的一天，姜颖决定去拜访这些邻居们。

　　进入工厂大门，她首先见到的就是位于厂区大门右边的名仕企划事务所，踏进这家事务所，姜颖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是由工厂实验室改造而来的工作室，一堵墙把它分成了会客室和工作间两部分，剩下的空间则被木质和钢制的书架隔成了不同区域，原来工厂留下来的地磅秤经过清理后，成为了一个鱼池，里面还放养着几尾锦鲤，现代和古典的家具和装饰夹杂其中。此间主人名叫沈涌，毕业于人民大学，从事的正是企业策划和品牌推广等业务。随后，沈涌又给她介绍了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的金坚。金坚的IDEA空间设计机构与名仕企划之间隔着一座厂房，这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近10米高的层高与由玻璃和木板隔成的办公在空间上显得错落有致，旧有工厂的各种管道仪表都被保留着，明快、现代的直线线条和颓废破旧的工业时代弃物又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金坚从事室内建筑设计，正好可以满足姜颖专卖店设计的需要。

　　很快，姜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在沈涌和金坚的帮助下，她对CUCU女包的形象、目标顾客群等进行了整体策划，品牌形象店也建立了起来。效果也来得很快，公司2005年的业务量实现了三倍增长，甚至多到订单以及来不及生产，只好把部分生产任务外包给其他工厂。

　　姜颖隔壁的杭印路49号里除了沈涌、金坚外，共有18家工作室，汇集了一批平面设计、室内美术装饰工程、园林景观、摄影、雕塑、绘画等领域的年轻人，这群有着艺术背景的年轻人正是看中了旧厂房的高大空间和怀旧色彩，“你永远很难在办公室里有什么想法，只有在超出一般办公室的环境，才容易产生新的东西。高度，首先要高，空间一定要打开。”智汇堂的摄影总监潘杰强调。

　　“这里聚集的都是一些搞艺术的，摄影，油画，陶艺，平面广告……大家互相之间都有沟通。门都是互通的，其他人晚上可以串门过来我这里玩电脑或看书，我们也会带客户到其他人的地方。不像在封闭的写字楼里，没有这种沟通的机会，只能通过上网打电话。这里我们像串门一样的，很方便。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容易有一个新的思路。”金坚仿佛在形容一个世外桃源。

　　后来，他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LOFT49。(英文中LOFT意为阁楼、顶层楼。在现代都市规划中，LOFT意指旧厂房遗留下来的开阔、宽敞的空间,或称做“库房”)这群多少有些另类的年轻人就在这座旧厂房里驻扎下来，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网站LOFT49.CN，并且在厂区里竖起了一块硕大的标识牌，上面用黑色字体印着巨大LOGO-LOFT49，这个牌子就挂在杜雨波办公室楼外的墙上。

　　发现杭印路49号

　　杜雨波在这群人里最早发现杭印路49号。

　　杜雨波生于杭州，10多年前去了美国，1998年回到杭州，2000年开始，他以美国DI设计库中国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开始在杭州创业。杜雨波的公司生产具有创意的简洁的现代办公用品，基本上供应给富有情趣的美国雅皮士阶层，到2002年前，公司一直在标准的办公室里办公。由于公司的人员和业务发展很快，杜雨波开始考虑寻找更好的办公地址。

　　在美国，类似DI设计库的创意设计公司很多都聚集在纽约的Soho区，所谓Soho，意思就是在休斯顿街的南面，二战以后，纽约新建了很多工业区，Soho地区也是其中之一，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些工业区里面的工厂逐渐搬迁，而这些被遗弃的厂房被来自各地的艺术家们看中，他们通过各种装修改造，把这些厂房打造成了各具特色的艺术天地，也就是LOFT。随后，各种设计公司、广告公司、餐饮店、品牌店也纷纷跟进。如今，Soho区里聚集了上百万的人群，已经成为纽约市最著名的文化和时尚街区，最酷的艺术馆，和最具特色食品都可以在那里找到，这里的地价和服务行业也随之被带动起来。此前，在北京的798工厂、上海的莫干山路50号等地已经出现了中国第一批LOFT，但那里更多是被前卫艺术家盘踞。

　　杜雨波希望能在杭州拥有自己的LOFT。几经周折，他终于选中了港资企业蓝孔雀化纤厂在杭州拱墅区杭印路49号拥有的一处占地52亩的厂房，拱墅区是位于杭州城北的老工业区，在杭州属于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城区，这里曾经是杭州市著名的纺织工业带，云集了杭州第一棉纺厂、杭州毛纺厂、红蕾丝织厂等十多家大型工厂。如今，这里却已经如杜雨波所说，成为了“纺织生锈地带”和“被遗忘的角落。”

　　2003年9月，在装修了一年后，杜雨波进驻了49号。

　　事实上，杜雨波等人在进入前就已经知道，杭印路49号已经被纳入杭州市安居工程而被列入将要拆除的范围，但是，“我们看到了浙江对于文化的保护，包括对于西湖沿线的改造，请了国外著名设计师设计，所以当时明明知道这个厂房要被拆除，但是我相信杭州市政府非常前卫，而且很重视文化，只要我们做出来，一定会得到支持。我们进来时都是梦想家，我们相信这是趋势。”除了恭维，杜雨波说这些话时还透露出一丝身为浙江人的得意。

　　2003年底，当地媒体发表了第一篇对杭印路49号的报道，很短的时间内，杭州市委书记，副书记专门研究了此事，政府开始派出人员前往上海和北京考察。2005年1月14号，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来到杭印路49号，在考察后称“创意产业是杭州悄然兴起的智慧经济、大脑经济。”

　　杭印路49号旧厂房被确认保留了下来，而且有了新的名字，LOFT49。

　　LOFT49里的长发商人

　　“这个地方第一吸引我的就是每天4毛钱一平米的租金，当然，有的人面子大一点就只要3毛。”虽然潘杰等人的名片上大都没有印着经理或董事长字样，而是多少有些清高地以摄影总监或设计总监自居,但是他们同时没忘了强调“我们是商人。”

　　“LOFT49里的企业在进来之前就比较成功，他们的目的也大都是寻找再度发展的空间。”杜雨波说出了LOFT的另一个作用。

　　潘杰早年在国内风光和人像摄影领域颇有名气，1997年，他开始从事服装企业的摄影，乔顿、洛兹、罗蒙等企业都是他的客户，如今他从事业务的范围越来越大，从服装拍摄延伸到服装企业的全案策划，并逐步向汽车等领域扩展。LOFT49里，空间巨大的摄影棚和独特的创作环境让他可以完成以前无法实现的拍摄，并给他带来了实际收益，进入LOFT49后的3个月内，他的业务量翻了三倍。随后，他又在隔壁成立了一所摄影学校，现在，他干脆把整个公司都从市区搬了过来。

　　与金坚的IDEA空间设计机构同处一座厂房里的杭州帜美广告策划公司只有120平米面积，这家公司是郑州日产汽车浙江区域的广告总代理，同时也是上海通用、大众、东方等品牌的广告代理，经营着杭州多家当地媒体的汽车版面，如今，它的目标是成为浙江最大的汽车类专业广告公司。

　　“在LOFT49创业的公司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没有一家是不成功的，业务都是成倍地成长，因为客户喜欢这个东西。”杜雨波的公司也有着每年超过30%的增长。

　　当然，LOFT里也有着一些想法不同的人。

　　沈雷2000年从英国回国，后来在一家建筑杂志做执行主编，2004年4月，他和孙云、姚露合作成立了内建筑设计师事务所。事务所的主要客户是地产商，为地产商开发的宾馆，楼盘会所以及一些建筑的改造做设计。沈雷很满意自己在LOFT49的状态，“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大家就像在学校一样。”对于越来越多找上门来的业务，沈雷和他的伙伴有着自己的想法：“我们会拒绝一些不适合我们的项目，不会把自己搞得非常忙或者非常累，我们要有时间来思考，用更多时间把手里的项目做得更好。我们不想发展成国外那种超大型的设计所，做风格明确的中小型事务所是最愉快的。”

　　也有例外，九药画室的主人邓九药从事的是纯艺术创作，据说他已经准备离开LOFT49，因为觉得这里的氛围不太适合自己。

　　杭州的创意产业梦

　　“以前浙江的企业就是制造，不需要形象，现在面对订单，大家恶性竞争，现在一个打火机只有一毛钱的加工费。”金坚同时给三家打火机厂做着设计，经过他的设计包装，这些打火机有了不同的风格定位，有的是给学生，有的是给时尚人士，价格也自然得到提高。“顾客消费是靠引导的，企业很多都想做形象和品牌，但是不知道怎么去做，我们有资源整合的优势，可以帮企业去做。”

　　LOFT49里的许多人都意识到了浙江制造企业产业升级给他们的机会。“浙江是制造大省，但是目前浙江的人力资源已经在上升，逐渐失去竞争优势。制造大省要转化为品牌大省，品牌就需要策划，推广，设计，而这些内容不可能由一家机构来完成，需要全方位的合作，而这种全方位的合作可以在LOFT49里面达到，这里有从设计到推广的各种方面艺术人才，都是行业里做得比较好的。”金坚说。

　　对于LOFT49企业相互间的合作互补，金坚有着多次亲身感受。除了CUCU 女包外，杭州当地的一家服装企业“汉帛国际”也曾经找到他要求设计品牌专卖店，但事实上，要做专卖店设计必须先做一个企业策划，来确定服装的风格、路线、以及目标客户，同时还需要一个平面设计，在这个基础上，室内设计才能根据策划做出表述。在和对方沟通后，这家企业最终选择在名仕做出了企业策划，平面摄影则是找到潘杰完成。

　　就像杜雨波所说，LOFT49一方面可以帮助企业完成由粗放型经济向高附加值的经济转型，同时又像一个超级市场，顾客可以在这里方便地一次性找到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这也正是LOFT49获得浙江省、杭州市等各级政府青睐重视的原因。

　　浙江大学科技与文化研究所课题组黄华新教授在一份杭州LOFT的研究报告中列举了LOFT社区形成的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曾经繁荣过的工业区留下大批的库房；城市具有一定的文化历史底蕴并具有较高的经济和商业活力；有一大批充满活力的创新时尚群体；有发达的大专院校和教育社区。而这些都是杭州所具备的条件，随后他指出，“LOFT文化产业从根本上讲是一种创意产业，有利于拱墅区和杭州市产业结构的调整与升级，有利于提高地区的综合竞争力。”

　　“政府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创意产业园，浙江品牌要提高附加值需要创意。”潘杰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

　　LOFT49所在地的杭州市拱墅区为此出台了培育发展LOFT创意产业园的规划，并提出了LOFT创意产业园“一点一线”的总体布局设想：“一点”即是LOFT49所在的蓝孔雀公司及周边地区2万平米的旧厂房，“一线”则是保留运河附近杭一棉、长征化工厂、大河造船厂等工厂的近3万平方米旧厂房，集中改建为LOFT，探索建立功能定位合理，具有明显特色的创意产业基地。

　　在LOFT49的示范效应下，本文开头提及的CUCU女包也加入了LOFT的行列，并且把女包产业与女生时尚结合起来。姜颖给公司起了一个更酷的名字-CUCU贰号仓库服饰公司。公司被改造成了一个时尚女生会所，平时会邀请杭州各大高校的女生前来举办聚会，场地则免费提供。据说会所里的一个巨大的旧排气扇“足以让每个时尚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