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精神上应该不累。可我活得很累，所以我并不成功

　　文/瞿长福

　　杭永明似乎习惯了走在别人前面。

　　1994年当他与最初的合作伙伴共同缔造的“东方皇帝”和“东方皇后”两艘“真正意义”上的豪华游轮开进长江三峡的时候，长江上许多“玩”游轮的主儿还在按陆地酒店的合理想象打造"过时的豪华"。几年后三峡游船日渐式微，杭永明又已具先见之明地从水面跳到了岸上。在许多人怀揣巨资苦于无项目可投时，1999年他与同济医院合作兴建的武汉同济医疗保健中心特立独行，杭永明成了武汉市首家具有“星级”服务水平的“新概念医院”的董事长。

　　如今，驾驶着“新概念医院”的杭董事长早已不甘寂寞。今年5月记者与他见面时，谈到兴奋处杭永明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冲动：“明年开春在武汉你就找不到我了，我要去寻找新的领域。”他身边的人因此形容他就像一位富于挑战性的船长，总想着去开辟新的航道。

　　货真价实的“豪华”

　　在杭永明身上，有一种意识特别强，做什么事都要做得像模像样。这种意识在给他带来成功的快乐时，其实更多的是痛苦和疲惫。“因为只要你想做成最好，就等于把十字架架在了头顶。”不过杭永明并不为自己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情而后悔。如果在自己认准的航道上不能做一个最优秀的“船长”，当初何必下水呢，他露出很自信的表情。

　　杭永明投资东方皇家旅游游船有限公司的时候，长江上尚没有一艘“真正像样的游轮”，这使东方皇家的股东们看见了巨大的市场空间。杭过去做过国际贸易，熟稔欧美市场，因此他对游轮的定位就是两个字：豪华。

　　杭永明概念中的豪华，用内行人的话来说，是货真价实的豪华。以杭永明的特性，做事就做成一流，绝不要“假洋鬼子”。为此，“东方皇帝”、“东方皇后”所需的各种部件差不多找遍了当时世界上生产同类产品最好的国家。游轮的防火墙，用的是与美国军舰上同样的材料，空调是专门的船用空调。船上的厕所每间重量不能超过300公斤，杭永明让人从日本、韩国和瑞典三国挑选，最后从瑞典用集装箱一箱箱运回来。游船船壳、钢架起来后，使用在国外整体预制的国际先进装饰材料，45天后一身靓装的豪华游轮已亭亭玉立。

　　总投资1700多万美元的游轮从上海下水的时候，杭永明足有十几分钟说不出话。

　　豪爽背后是认真

　　有的人只要一接触，就能让人过目不忘。杭永明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已是商海航行多年的“船长”，但性格中的爽直与果决依然十分本色。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总是精力充沛、豪气十足。

　　杭的侠义与大气在圈中很有口碑。杭评价自己活得自然，不做作，交往时看大局，不算小账，不纠缠细节，生意场的人因此都愿意和他来往。当年建游船时几千万的投资，几天就谈下来了，连对方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马虎了。

　　不过假使由此断定杭永明豪爽得有些近乎草率，肯定会大跌眼镜。“别看我谈判桌上很大气，敢拍板，谈判前我是很下了功夫的，只不过我看问题更注重前景，算大账，对自己认准的事也敢迅速决断。生意场上，谁能离得了利字。”大气与果断背后，认真才是他的另一面。有一件小事很能说明问题。杭永明爱好喝茶，但他只喝合自己口味的茶。为了买到合味的茶叶，只要有时间，他会专门开车去茶村里选购。

　　不过认真并不仅仅给他带来合适的茶叶，有时候可能适得其反。杭永明“出道”之前曾在一家国有企业任总经理，属于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那种人。那时候干活就像拼命，连开会也不许占用白天，只能在晚上开会。但这种没有杂念却没能给他带来好运。那时候太幼稚，直到今天，杭永明说到过去的经历时仍是一副苦笑。

　　对过去有过苦笑的杭永明，后来发现这种认真的精神用来办医院，正好适得其所。

　　1997年，杭永明看准了医疗业的前景，决定与同济医院合作。但他并不准备再用传统医疗的观念来进行合作，他需要用新的理念来打造一所全新的医院。新医院花了两年的时间。

　　当初建游船时的考究不必说，新医院同样不甘落后。每天清洗地板不用拖把，要由机器用进口的庄臣洗洁剂清洗。杭永明承认这种“奢侈的地板”连他也有些心疼，但没有办法，既然按国际医院的标准，就该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也一丝不苟地执行标准。

　　为了让员工明白这种“奢侈”的必要性，杭永明给手下讲了自己的一次经历。他说曾在武汉遇见一位在湖北工作的新西兰专家，因为担心中国医院太脏，头被碰破之后宁可自己在家里缝合。作为一个中国人，这件事使杭永明惭愧。所以即使“奢侈”些，新医院的服务也不能有一点勉强。

　　超前意识做医院

　　杭永明对事业的认真，基于对自己的信心。杭的名片上有8个字：卓越医疗，优质护理。这是他特意让人印上去的。在他的眼里，卓越和优质既是保健中心追求的目标，也是对他的一种鼓舞。因为当初投资建医院时，他心中也没底，现在中心名声渐响，怎么说也对得住“父老乡亲”了。

　　杭永明1975年从上海外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土畜产进出口总公司湖北分公司，从此与贸易交上手。1984年，杭成为湖北分公司的第四任总经理，此时刚刚开始的商品经济浪潮正好给了杭永明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杭说自己上台后最漂亮的一手就是与武汉市另一家公司打贸易战，“几个回合对方就败下阵。”不过市场能力初步得到发挥的杭永明没有在总经理位置上继续纵横商海，为了寻求一种对旧我的摆脱和对新我的塑造，1988年他毅然离开公司远赴北京、深圳，开始了下海生涯。

　　杭永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与朋友联合投资三峡游船。没想到巨额投资的“东方皇家”出生后不久就陷入到残酷的不规则游戏中。而后，杭永明选择了医院。起初反对的人也不少，但杭对医疗业的走向有自己的理解。他有个“三段论”：从大处讲，社会经济状况好转后人们对就医会有不同于过去的要求；在消费上，“金字塔”区别会越来越普遍，高档医院的需求将逐渐升温；价值观上，人们对个体生命的健康会日益珍视。杭永明并不认为自己的“三段论”有多少过人的地方，“当然，在别人之判断哪里能赚钱，并且使这种判断变为行动，需要一点眼光和胆量。”他说。

　　事实很快证明杭永明的超前意识恰到好处。杭永明1997年与同济医院合资兴建同济医疗保健中心时，曾遇到一些“资本家”，手握巨资就是不敢往医院里砸。现在他们再想进入这一领域，保健中心已走了很远。

　　再看一遍《三国演义》

　　因为总在追求把事业做大，杭永明很少有满足的时候，他甚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成功。在他看来，事业的顶峰还远没有到来，成功应该属于未来。杭喜欢看电视剧《三国演义》和美国片《空军一号》，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拿出来看一遍。他觉得那里面的英雄情节和使命感能给人一种不言放弃的力量，使他在艰辛中感受到另一种安慰。“只要你想成功，你不想放弃，你就很难有轻松的时候。”他说。

　　杭永明当然很难轻松。熟悉他的人说，杭总是个洒脱而又认真的人。这话的意思是，洒脱使杭总的为人处事显得实在可靠，员工因此会将自己的难题放心地交给他，因为他会实实在在地去考虑。而认真又使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医院的现在和将来，连微笑是否该成为医院的一种制度他也会反复琢磨。

　　制度是杭永明琢磨最多的东西。他希望保健中心按照公司化的运作方式，体现以病人为中心的运作程序来运行。但事实上现在还无法完全做到，杭永明并不避讳医院在管理上的不尽如人意之处。比如几十年来医院通行的专家院长制，杭认为很有必要改变，因为医学专家当院长并不能发挥专家的特长。

　　杭因此对职业经理人产生了浓厚兴趣。他认为即使像医院这样专业性很强的地方，聘请非医学专业的职业经理人也必不可少。不过，杭董事长如今并不急于寻找职业经理人，他对国内职业经理人的现状不太放心，认为等待规范的地方还很多。因此，他打算利用制度找到过渡的办法。

　　从职业经理人的话题谈起，杭永明对不久前有关部门要将医院区分为营利性与非营利性的做法也很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将医院划分为非营利性医院并不科学。这种提法既有违市场经济规律，不利于医院的企业化运作和改造，也有误导消费者之嫌。这实际上是人为制造医院间的不公平竞争。可是，WTO已经到了家门口。其实，将医院简单地划分为"公立"、"私立"就行了，杭直接了当地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好在杭永明已不再年轻气盛，明白了不可能事事总按自己的意愿走。他曾对身边人说过一段颇动情感的话：为了成功，你必须坚持，必须执著，你还得学会忍耐，学会放弃。你会因此活得无奈，活得很累。但这也许恰恰就是“超前一点点”带来的结果。“不过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精神上、身心上应该是不累的，所以我并不成功，”杭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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