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本(美国)

　　“9·11”之后，美国经济专家皮特·恩卡迪尔(Pete Engardio)在10月8日的《商业周刊》指出，“不确定性(Uncertainty)、风险是美国和新世界局势的重大标志。”

　　美国在阿富汗反恐战争是一条明线，国内反恐怖战争是一条暗线。在美国国内，超限战的怪诞、恐慌心理，源于敌手出招时不确定的目标和方法。从目前战况来看，沉寂一时后，恐怖分子很可能继续采取“你打我的前方，我打你的后方”的战略，并可能以阿富汗平民在战争中的伤亡为由，在扩大攻击政府目标的同时也向民居作延伸攻击。明线易攻，暗线难防。

　　反讽色彩

　　本·拉丹的人马和盖达组织的主力是否已受到重创?他们是否还有实力再度从事恐怖主义活动?根据美国Netscap网站民意测验表明，多达88%的民众认为，击垮塔利班，无法防止美国境内的恐怖活动。因为，据报道，南美洲有数以千计的阿拉伯裔恐怖主义分子很容易通过美墨边境潜入美国。

　　10月里，新《反恐怖法》由白宫和众参两院迅速签署通过，而民意只有1/3认为适度，2/3的民意则认为过度，表示反对或者不表态支持。由于战争，美国的自由传统正受到影响，美国的政治良知发现，因为美国部分犹太政客和犹太人长年以经济、武器力量支持以色列侵占巴勒斯坦土地，并推动偏袒的中东外交政策，美国人民的自由传统、整体利益以及和平安全已受到严重影响。美国国内的法制和公民自由权利也处于罕见的不确定状态。已有报道，司法当局为了避免美国刑法约束，有人曾提出要将1000多名涉嫌“9·11”恐怖案的人移送到国外处理，以使检方及安全部门可采取更严厉的方式侦办，但因很难施行，因此白宫下令由军事法庭审判恐怖主义分子。而11月16日《洛杉矶时报》报道，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被捕1000多人与“9·11”劫机自杀攻击案直接有关。根据ABC网站11月21日报道，美国7名国会议员要求公布1000多人的名字，遭到司法部长阿什克罗夫特拒绝。

　　11月25日，自由派倾向的ABC节目主持人考姬·罗伯茨(Coky Roberts)的专题讨论节目《本周大事》中，几位学者、评论家纷纷指出，白宫下令以军事法庭审判恐怖主义分子虽系有效惩罚，但会严重伤害美国司法制度。颇具反讽色彩的是，一直强力主张维护、恢复美国立国之本和传统的保守主义人士，现在反而受到他们一直攻击批判的自由派的抨击，而保守主义人士面临的指责，是他们在背弃司法的传统。12月3日的《时代周刊》报道了仍被拘禁的一个阿拉伯裔美国青年，并发表文章，质疑总统布什的权力是否太大了；同期《时代周刊》还刊登了美国前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的女儿(Kerry Kennedy)针对布什的国内反恐怖政策和法令，对她自己的女儿说的话：“卡萝，如果有人告诉你，这就是你祖父想拥抱的公正，你不要相信他。”她说这句话时，布什刚把司法部大楼命名为罗伯特·肯尼迪大楼。

　　在洛杉矶11月16日NBC四频道晚11时播出的街头访谈中，很多美国民众认为美国外交政策必须检讨。几十年来，因为以色列的侵占行径，以巴战争和冲突血腥不断，总统布什和国务卿鲍威尔承诺美国将对中东外交政策做出调整，但此举谈何容易。10月29日《洛杉矶时报》评论文章指出，布什总统以及美国是唯一具有道德力量和实力，调解折冲，来“达到以巴冲突的解决和长期和平”。但是，文章又明确表示，“很担忧已经被宠惯了的(美国)犹太人的强大游说团体，不仅将继续偏袒以色列，而且不会接受对双方公平的方案”。

　　“魔鬼”嘴脸

　　“9·11”之后，世界经济一片惨淡，10月8日美国《商业周刊》封面文章标题照片是地球被吊上绳索，这篇长文认为，“10年前的世界拥抱自由市场和分享机会，今天的世界在普遍发生令人恐慌的风险，美国赖以成为世界领袖的支柱—本土安全受到严重干扰，商业和市场充满不确定性，股票很难定价，全球经济增长率普遍将减少1%到2%。”《商业周刊》的预言刚过了一个多月，《纽约时报》11月24日报道，全球经济增长率将低于2.5%，正陷入20年来首次衰退。显见，全球经济进入不稳定、风险的难以预估的状态。

　　据洛杉矶11月12日消息，美国政府与好莱坞的合作已经确定，好莱坞更多考虑和筹划制作反恐怖题材影片，好莱坞历来是对巴勒斯坦恶感大于好感的地方。在政府口号式的文艺指令下，好莱坞新片中，恐怖主义分子将会被脸谱化、模式化，一律都是“魔鬼”嘴脸。

　　这将是电影宣传而不是电影艺术，也将会缺乏美国人更需要的真实、真理和反思。如民国初年文化怪杰辜鸿铭所指出的：“西方人的文化理念，人是有原罪的，是性恶论。”既然如此，贪图个人享受，应该是人类普遍的。那么，按照此逻辑，本·拉丹及其党徒，为什么如此憎恨美国人?这个至少拥有3亿美元的富翁，他的54个兄弟姐妹均在西方社会过富豪生活，他却宁可住在山洞里，他满脑子除了要扑杀自由，杀害美国人，居然不会有别的东西?

　　不确定性更是美国两面战争的明线—在阿富汗反恐战争的特征。在强化轰炸第一阶段，美军地面特种部队曾经发动了数次突袭，但因其时美军在阿富汗不驻扎，不行军，不久留，跑过来就打，打了就跑，充满紧张作战的艰难，军人生怕自己被单独留下，冲锋不会冲得太远，撤退则不会迟疑。此战法对于一贯采取游击战争的塔利班军队，显得机动性不够，打击效果不彰，突袭至少造成一些美国特种部队军人的重轻伤。因此，在第二阶段，美军作战略调整，由人数众多的北方联盟配备俄式、美式武器，美空军采取密集轰炸，发动扫荡式进攻，由北到南，进展顺利。随后，据11月15日、16日的《洛杉矶时报》报道，北方联盟的攻击进展顺利，是因为塔利班多数军队的主动撤退，此报道得到俄罗斯军方肯定。但是，在夺取空间上，显然，美军第二阶段的“以阿制阿”军事战略和行动是卓有成效的。

　　战争刚刚开始？

　　在这一地区，阿富汗紧邻的巴基斯坦的军事领袖穆沙拉夫也充满不确定的恐慌，因为他治下的大批民众不仅赴阿富汗参战“保卫伊斯兰的塔利班兄弟”，在昆都士，被俘的许多外籍军人和民兵，大多来自巴基斯坦。而且，巴国民众的不满，也存在推翻他的可能性。

　　在阿富汗战场，最令参战指挥官焦虑的“不确定性”，是塔利班武装分子化整为零，除了逃往最后的坎大哈山区之外，也转移、撤逃到巴基斯坦边境地区。阿富汗与巴基斯坦接壤的东南边境长达2400多公里，要想封闭边境，阻挡他们通过，是绝不可能的。虽然，阿富汗南边的道口、山口，都有美国特种部队把守检查，但是，高山峻岭，莽莽苍苍，有多少曲路幽径，暗壑小沟，岂能堵得住?这两地区有大量普什图族阿富汗人，他们的部落存在是跨越边境的。面对塔吉克族为主、也有乌兹别克族的北方联盟军人的“南侵”，他们对异族的反弹，使他们帮助、庇护塔利班。

　　现在，大量穿透大山岩石的导弹到底炸死了多少本·拉丹的亲信和随从，本·拉丹是否也被炸死，尚无确凿信息。然而，在漫长的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边境线，又有多少狡诈的塔利班军人和民兵流窜到大山的沟壑和洞穴中，或者躲匿到本族裔在巴基斯坦的村落里，暂避风头，再来打游击战?这是联军指挥部最感不确定的事情。

　　战争的残酷性，在美国电视台也显示出来。一个满怀仇恨的阿富汗老妇人举起石头砸塔利班民兵的尸体，因为她的3个儿子被塔利班民兵杀死了。可以想见，还活着的阿富汗的多数族裔普什图军民也会为阵亡和被虐杀的亲属和“战友”复仇，还会掀起新的仇杀。战争什么都不能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生与死的不确定。

　　根据10月26日《新闻周刊》的民调，68%的民众认为，当时局势给他们的印象，不像能够很快杀死或者捕到本·拉丹。可是一个月下来，战争进展神速，11月22日，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向媒体指出他宁可击毙本·拉丹，而不是生擒他。指挥战争的美国将军们也很自信。他们自信的理由很简单：比较越战，北越当时有中国及前苏联两大国大力提供各种支持，现在塔利班与本·拉丹是孤家寡人，被赶到荒山野岭，只有死路一条。

　　阿富汗战争快接近尾声了吗?近日，笔者在克莱蒙大学城与一位著名智囊机构负责人工作午餐时，他的回答很简短：“阿富汗战争刚刚开始，泛阿富汗战争，包括打击伊拉克的战争，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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