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礼伟(广州)
一轮新月在暗红色的夜空,像一张咧开的大嘴,惊讶自己有如此大的能量,让人间万姓仰视。我凝视着窗外城市高低错落的万盏青灯,内心涌起如同微小生物(蚂蚁、蜻蜓之类)常有的惶恐与敏感。
据说一人在黑暗中独坐,俯下身来,就能听到大地脉搏的跳动,这样会得到回到子宫般的安全感。我俯下身来,许久许久,只听到许多密密疏疏的市声,像调频波段的节目一样清晰。
抬起头来,发觉一人不知何时已进入室内,头巾长袍,靠墙席地坐着,膝上横放一支手杖。
此人目光如炬,微笑着正待启齿,我已经听见自己哆哆嗦嗦地发问了:
“您是是是拉丹先生?”
“正是。”沉稳而有一丝倦意的汉语,略带曾经见到过的一位沙特阿拉伯商人的西亚口音。
“那么,有何贵干?”
“睡不着哇,就出来走走。路上远远地看见你在做礼拜,就进来了。”
这倒符合他这类人随心所欲、无孔不入的禀性。
这个被美国悬赏通缉、目前踪影全无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现在就坐在我面前。首先,这件事很有新闻价值,我脑海中闪过一系列伟大的记者兼冒险家们的名字。“拉丹先生,能否请教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
“拉丹先生,我首先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有没有策划‘9·11’事件?”
“这些事都是在神的注视下发生的,恶魔终究会遭到报应。我非常赞成这类行动,我和那些烈士是兄弟。”
“你是说,‘9·11’事件是神策划的?”
“正是。”拉登向我做了一个经典的拉丹式微笑,神色和蔼,神采奕奕。
“可是‘9·11’事件的死难者都是无辜的。”
“他们的死去是正义事业的一个必要的组成部分,是……一些正常的损耗。我听说有人说世贸中心的人‘活该’,我想‘活该’这个词大概也是指正常的、必要的……”
“恐怖活动真的有意义吗?或者说,恐怖活动能够改变历史吗?秦始皇遇刺,凯撒遇刺,林肯遇刺,沙皇亚历山大遇刺,并没有导致社会和制度的改变。”
“那是因为那些糊涂蛋使用的剂量太小,没有从根子上使劲。什么是美国的根子?是美国的选民;谁能主宰美国政策?是在世贸中心上班和在咖啡店里喝咖啡的人。在他们眼里,总统不过是为他们端咖啡的侍者罢了。所以,要让美国的根子们感到受不了,问题才有解决的可能。”
“你可以到联合国去……”
“你以为这有用吗?他们连为塔利班在联合国摆上一把椅子都不愿意,阿富汗人民在受穷,他们从来看不见。现在倒是空投粮食了,但美国的这些基因食品含有能改变阿富汗人民信仰的有毒物质,我建议阿富汗人拒绝领取美国面粉,我们要做圣战的烈士,天堂里有的是粮食……”
“《华盛顿邮报》说本·拉丹劫持了4架飞机和整个伊斯兰教。对此你怎么看?”
“西方原本就是伊斯兰教的敌人。我曾经在西方学习,亲身体察到西方的堕落……和邪恶。西方想征服我们已经想了上千年,1922年的9月11日,英国获得了所谓的统治巴勒斯坦的合法授权,自那时起,我们被极端地羞辱,我们苟且偷生,我们的国土沦陷,我们的兄弟离乡星散,我们的资源被强盗控制,他们偷走我们的石油,给我们留下沙漠……我们的剑在80年后才落到美国人的身上。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和美国的对抗不是私人恩怨,是那个什么,文明的冲突。”
“但是你们同样采取的是强盗和宵小的做法,许多阿拉伯国家包括你的祖国的政府也不支持你。”
“弱小的一方有天然的权利不择手段,超越各种法律、道德之类腐朽的陈规……”
“问一个私人问题。据说你小时候常常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害羞,并不像现在这样嗜杀?”
“我现在仍然沉默寡言,西方人不把话筒给我。我现在也有一些害羞,因为扪心自问,我杀得还不够。我的兄弟们也是沉默寡言的普通人,有的像知识分子,但请你相信,他们是真正的战士,他们能把整架飞机都炸掉;他们也害羞,老实巴交,这样就更像普通人,更能给西方社会带来恐慌。”拉丹边说边演示各种脸型:憨厚者、寡言者、热心人、慈父、守法者、公务人员……看得我毛骨悚然。拉丹表演得起劲,一不留神手杖滑到了地上,手杖裂口处滚出了毒针、哑药、化尸粉和石灰。
“忘了告诉你,针对美国的地面进攻我更新了自己的装备,是新的四大发明。好啦,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告辞了!”拉丹把所有物事划入袍中,来了一招好莱坞剑客李慕白式的飘飘大法,转瞬不见了。
这时我倒是犯了糊涂,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拉丹。他不是在阿富汗联军的天罗地网包围之下吗?难道他是乘飞毯来做一刻闲聊的?我信手记下闲聊中的话语,突然一醒:到我的闲聊发表时,拉丹会不会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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