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爱民
作为单位的一员,对于自己的升迁,每每有一种如坠云雾的感觉。有些事情如置身于拥挤的闹市之中,被人推着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到处游逛,而拥挤你的人对你的方位其实并不感兴趣,更不负责任。回顾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自己在仕途上的挣扎,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深。
刚刚跨入新世纪的门槛,一则好消息就连同新世纪的曙光由别人传递给我。“办公室主任要升到县委任职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可要抓住呀。”每每听到人们用关切的口吻来鼓动我,我就觉得他们像对自己的事情一样对我的升迁操心。有好几次说到感人处,我的眼里还差点掉下眼泪。
“这个办公室主任非你莫属。”有好多人私下向我打保票,俨然是单位的“一把手”,抑或是县里的组织部部长。就连即将卸任的主任也掏出心窝般地对我说:“谁不让你当办公室主任,一定是瞎了眼。”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向我说这些话的人都出于真心,但我觉得他们说的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我1991年底由乡团委书记的岗位调到现在的单位,按当时的职务安排我当办公室主任也不算提拔,可当时办公室有一名正主任50多岁,一名副主任比我只大俩岁,我只好屈居干事的位置。好在我在干事的位置上工作很卖力,第一年就立了个二等功,第二年又立了个三等功,文章发到了《人民日报》,不仅让单位的人刮目相看,就在全县也出尽了风头。过了几年,老主任退了,原来的副主任提拔到了主任的位置,我也弄了个副主任。后来,新主任兼了个单位的党组成员,我被安排到政工科任科长,政工科与办公室合署办公,我算还兼办公室副主任。如今,主任升了,论资历,论能力,论威信,我是最好的办公室主任人选了。
其实,我对争取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并不多么动心。因为办公室、政工科都是单位的内设机构,政工科按照中央和省委组织部的文件,还即将升格。不过,许多“与我关系不错的人”都劝我说:“办公室主任权力大,你要争不上就太丢人了。”“我不当办公室主任丢什么人,我又没偷没抢没贪污没受贿没当‘第三者’。”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表示感谢。
我鼓足了勇气,走到了单位“一把手”的办公室。平时汇报工作时伶俐口齿没有了,我像做错了事一样结结巴巴。这太难以张口了,我要向组织伸手要官,我还是党员吗?我还有良知吗?我觉得自己事实上已经丢了人,已经堕落了,已经由一个积极工作的人堕落为一个趋炎附势的人。这时"朋友"劝说我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别傻干了,不去给领导说,办公室主任能让你干?"于是,我说:"我在办公室干了十几年了?这次人员调整,能不能让我干干主任锻炼锻炼。"之所以用"锻炼锻炼",是为了怕领导认为我想夺权。领导很实在,向我摊出了"底牌":"你是第五个要求的同志,你按照程序参加竞争吧。"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惊,原来领导确实没有考虑自己。俗话说得好:"死了郑屠夫,不吃带毛猪。"看来自己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仔细一想,竞争关键在于民主测评,自己有这么多人"拥护",当个办公室主任仍然如探囊取物。
有过了几天,消息灵通的同事秘密告诉我,某某由上级单位的领导保着,某某由县里的领导保着,劝我也找找领导。这几个人我清楚,论德才都在与我之下,但是加上上级领导的“筹码”,我的心里没了底儿。一不做,二不休。我硬着头皮找了一位县委副书记,求他看在同乡的份上帮帮忙,给我单位的领导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当办公室主任。那位领导答应得很爽快。但不久就又对我说,事情不大好办,你就当政工科科长吧,反正快升格了。
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跳过竞争的程序,一个在业务上的同志任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工作。原以为办公室主任非我莫属,原来领导向来就没打我的算盘。我很懊恼,也很失望。我去同单位的“一把手”谈思想,他告诉我,政工科要升格,就是不升格,科长与主任也是平级,又不是提拔,等有指标了给你弄个副科级。他又说,你的优势在写作上,办公室的工作很琐碎,你干不好。“你不让我干凭什么说我干不好?”我心里不服气,脸上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微笑,连连点头称是。
“别信他的话,办公室主任都不让你干,给你许的愿是哄你的。”事后,提起这事,“关系不错”的一位老兄偷偷对我说。
“别给他写材料。”有人出主意让我消极抵抗。
“都是你的那张嘴惹的祸。”当我主任未遂的时候,有人指出了我的缺点。我承认我性格开朗,好说好笑,但我并不向领导“告密”,也从不泄领导的“密”。我一向忠诚老实,在群众中是有口碑的。我好说,说明我对人热情,相反是做办公室主任的一个优势。
“你联系领导太少了。”有人埋怨我。这一点我承认,这些年我加班加点地工作,认为只要工作上去了,职位的变动自然领导会考虑的。于是,我与领导谈思想不多,更不用说去吹吹拍拍了,甚至像有些人那样靠向领导汇报“特情”来邀宠。如果让我去这样做,就像丢了我百辈子的人一样。我的政工科科长不干,我也不会这么干。当然,对领导还是要尊重的,还是要信人的。
当初那么多人鼓动我,说我适合当办公室主任。当我功败垂成的时候,又有那么多人来奚落我,给我灌输消极思想。实际上,我当不当办公室主任与他们无关,我向一只斗鸡,被别人赶到台上,让我去和别的“鸡”打斗,他们好当看客,好看热闹。我并不埋怨领导,也许他这样安排是为了人尽其才。我没当上办公室主任并不丢人,因为我还在一如继往地发奋工作,我还坚守着自己的操守。
经历我这件事,我好像一下成熟了十岁。别人的话,不可不听,更不可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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