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纪朝

　　河南明港镇的这次直选，是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由人民群众来提名，这是此次直选的特色

　　6月27日上午，井好山刚参加完一个由平桥区委主持召开的会议，又赶紧坐车赶往信阳市，他得到消息说：信阳市的一个主要领导，将在那里接见他。

　　三官庙村的这位村支部书记，于6月12日成为新闻人物之后，其日程突然满了起来。

　　“现在很少能在村里看见他。”井好山的岳父黄志明接受《第一财经日报(微博)》记者采访时说。

　　直选镇长

　　6月12日下午5点，隶属于河南信阳市平桥区的明港镇召开第十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井好山以农民身份，被选为该镇副镇长。

　　当地媒体报道称，明港镇的此举，即使在整个河南省，也属首例。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井好山能够参选的重要原因，得益于当地对明港镇镇长、副镇长的组织选拔程序的改革。

　　地处信阳市北部的明港镇，因1906年的平汗铁路修通而日渐兴旺。到解放前的1938年，已成为有着3万多人的大镇。

　　2010年4月，随着明港镇被中编办等六部委确定为全国经济发达镇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试点的25个城镇之一，当地开始酝酿尝试通过直接选举，选拔出符合条件的明港镇镇长、副镇长的构想。

　　所谓“直选”，是指把候选人能否入选的资格，交给选民手中的选票，根据选票数量，确定候选人名单。

　　2012年6月4日，一个由平桥区委副书记倪天成任组长的公开推荐明港镇镇长、副镇长初始人选工作领导小组(下称“公推小组”)成立，该小组下发文件称，将鼓励明港镇籍百姓通过个人自荐、群众联合推荐等形式，参选该镇镇长、副镇长。

　　但多数村民对此抱有怀疑态度，最终报名参选的当地村民更是寥寥。即使身为明港镇三官庙村村支书，井好山也是一边承受着周围亲朋的质疑，一边毛遂自荐进入明港镇副镇长的候选人名单的。

　　“我们当时想着，什么‘直选’，其实也就是个形式，没权没势，他井好山就是再有本事，还不就是个农民，肯定不会让他选上。”同为三官庙村村民的李英杰(化名)告诉记者。

　　而且，井好山还有着普通的三官庙村村民没有的劣势，他是个外乡人。

　　外乡农民

　　生于1970年的井好山，老家并不在三官庙村，而是在几十里外的徐堂乡。

　　20多年前，十八九岁的井好山在三官庙村的沙场当装卸工时，被该村的黄志明看上，随后“倒插门”，成为黄家的女婿。

　　没有根基的井好山却最终成为这个有着3000多口人、24个村民小组的带头人。

　　在沙场做了6年的装卸工后，井好山经人介绍，进入当地一个机关食堂，做了两年多的厨师。之后，又在1996年，依靠自学，成为三官庙村小学的一名民办老师。2002年3月，井好山进入三官庙村委会，负责三官庙村的会计工作。

　　最终，当时间进入2009年时，这个在当地毫无根基的外乡人，被该村60多名党员推选为三官庙村支部书记。

　　上任两年来，井好山虽然先后多方争取，帮助村里修建了两条砂石路，新打了6眼可用于灌溉的机井，并争取资金修建了两座提灌站，但本报记者同时采访发现，这个地处明港镇南部的平原村庄里，多数道路仍是泥泞，整个村落房屋破旧，甚至就连井好山家的那个两层的房屋，在村里都很少见到。

　　包括李英杰在内的多数三官庙村民都认为，支部书记将是井好山这个入赘女婿人生中的最后职位。也因此，当他们闻听井好山竟然想要竞选明港镇副镇长的职位时，大都对其不以为然，甚至认为井好山不过是“异想天开”。

　　相对于他的“竞争对手”，井好山似乎并无优势。

　　严格的组织程序

　　截至6月8日，经过一番资格审查后，整个明港镇共有3人报名参加镇长选举，另有11人报名参加副镇长选举。而其中的多数候选人，要么为现任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要么是明港镇的主要干部。真正以农民身份参选的，也就井好山一个人。

　　信阳市明港镇党委书记赵志阳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解释称，明港镇的这次直选，要求很严格，一是年龄上有限制，二是要在现有职位上干满一届，三是不得有违法违纪或受过处分的行为，赵志阳说，当地初选时，先后有4名村支部书记和一名副科级干部就是因为分别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和在信访工作中受到处分而在候选时没被选上。

　　之后，“公推小组”根据明港镇情，将全镇的23个行政村、11个居委会划分为四个选举片区。

　　明港镇党工委组织，14名候选人分别按照次序，依次上台发表施政纲领。两天时间、4场竞职演讲大会下来，共有8000多名人员听取了演讲。

　　之后，这些候选人又在当地安排下，分别通过明港电视台发表了时长5分钟的电视竞职演说。

　　一番折腾下来，井好山有些吃不消了。“累得都快散架了，光演讲稿都改了八九次。”井好山的家人回忆说，看到这种情况，家人也都劝他，不要去选了。

　　而且，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明港村民都有选票资格。多位村民向记者证实，实际上，整个明港镇，手中握有选票资格的民众，仅有1000多人。

　　据李英杰介绍，虽然明港镇有12万人，但选票资格，却是按照一个村两张到十张不等分配的。有着3000多口人的三官庙村，仅有三人获得了投票资格。

　　6月10日上午，明港镇所有具备投票资格的村民代表、机关干部职工、部门负责人、企业负责人，部分党代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共计1028人一起汇集到该镇的一个大礼堂，从上述14名候选人中票决出2名镇长候选人、6名副镇长候选人。

　　明港镇现任镇长刘光金与明港镇综合执法管理局筹建处负责人鲁浩成为镇长候选人，而包括井好山在内的其他6人则成为副镇长候选人。

　　6月12日，8名候选人名单被提交给明港镇人民代表大会主席团，由明港镇人民代表大会主席团按照法定程序提名并组织选举，最终，刘光金再次被选为明港镇镇长，而井好山等其他4人则被选为副镇长。

　　党委不再提名

　　信阳市平桥区组织部副部长胡善明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明港镇的这种直选方式打破了以往的选举惯例，过去是由人代会选举镇长，由党委组织提名。而这次直选，则是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由人民群众来提名，成为此次直选的特色之处。

　　而明港镇历史上第一位“民选”镇长刘光金则表示，作为第一位民选镇长，他一共参加了8场就职演说，场合、地点、时间、面对的对象均有所不同，演讲的内容和重点也不一样。

　　井好山更是对自己能够被选为明港镇副镇长颇感意外。“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咱一个老农民，还会有这一天。”井好山说。

　　实际上，不为井好山和刘光金所知的是，早在1998年底，四川省步云乡就曾采取村民直接投票的方式选出了自己的乡长；而江苏省泗洪县更是在2005年通过全县党员大会，由全县14842名党员人手一票，选出了该县的24名乡镇党委书记。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也在2011年的夏季达沃斯论坛上表示，要扩大民主形式，要巩固村民自治。群众能够管好一个村，也能够管好一个乡，甚至管好一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