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谷堆蔬菜批发市场，一名商贩坐在装满大白菜的车厢里睡着了。

　　收获了满车大白菜的菜农，因为发愁销路，脸上也难见喜色。

　　怀远县荆芡乡龙窝蔬菜合作社的负责人朱新风最近很焦虑：眼瞅着合作社两千多亩大白菜已经上市快一个月了，但蔬菜基地上却很难见到买家的身影。即便来了一个，四五分钱一斤的收购价，也让菜农们欲哭无泪。

　　今年以来，全国多地出现大白菜、萝卜这样的大路菜价贱难销的局面。去年通过报社吆喝大白菜的怀远县，今年还是没有跳出这个怪圈。

　　在家等：一袋菜只够换几个烧饼

　　10月26日上午，阴雨绵绵，怀远县荆芡乡龙窝蔬菜合作社的蔬菜基地里，菜农赵允利和家人正在地里把大白菜一棵棵搬上拖拉机，小雨已经把他的衣服打湿。

　　“这块地的白菜长得好，再不收马上就要炸心了，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上门收，所以我准备把菜砍下来用拖拉机拉到蚌埠去卖，多少能换点钱。”老赵无奈地说。

　　不远处， 63岁的孙仲兰和67岁的老伴冯超也在冒雨砍菜给拖拉机装车，他家的闺女也带着几岁的外孙来帮忙。“我们老两口种了10亩白菜，现在卖掉的没有两亩，眼看着白菜再不收，就影响下一季种土豆了，所以下着雨也要出来收菜卖菜，把地腾出来。”孙仲兰告诉记者。

　　合作社负责人朱新风告诉记者，今年蔬菜基地种了2000多亩秋白菜，比去年稍微少了一些，“去年秋白菜滞销，农委就引导村民适量减小种植面积，但整体来说，白菜种得还是很多。”

　　但让大家没料到的是，今年白菜在国庆节前后一上市，就遭遇了销售难题。“我们种得少了，但全国白菜种植面积在增加，都不好卖。”朱新风告诉记者，现在每天上门拉菜的卡车顶多一两辆，而且出价只有四五分钱一斤。

　　“上次有人来收菜，装好一袋的白菜大概有七八十斤，才卖3块钱，只够买几个烧饼的。”孙仲兰跟记者抱怨说，她和老伴自己装的一袋，还被商贩说装得不合格，被拒收了，最后只好扔掉。

　　出门卖：一亩菜顶多能卖个保本

　　菜贩不上门，不少农民就自己开着家里的手扶拖拉机，到蚌埠的批发市场卖菜。但砍菜、运菜、卖菜一家人忙活一两天，却只能换来不到200元钱。

　　孙仲兰的老伴冯超前两天刚去蚌埠大明沟批发市场卖了一趟白菜。他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去那里卖白菜，柴油费需要五六十块，进批发市场一吨蔬菜交易费25元，一车拉三四千斤，要收四五十元。拖拉机上带着被子，住宿费省下来了，但饭总是要吃的，两个人两顿饭也得二十块钱。这样算下来，一车菜3000斤，批发价大概在1毛钱一斤，总共是300元。除去卖菜的100多块成本，最后剩下的不到200元。

　　“而且这么多菜不是都能1毛钱批发，卖到最后就要便宜卖，而且好多菜进场后还要被剥掉许多菜叶。”冯超无奈地说。

　　赵允利告诉记者，种一季白菜，种子、肥料和农药加起来，一亩成本大约是500块钱，“今年一亩能收8000斤，按照去蚌埠市场的卖法，一亩白菜顶多能卖到五六百元。这样一来，辛苦一年全白忙活了。要是在地头批发，一亩地只能卖到三四百元，不仅白忙活还要倒贴本钱。”

　　就在记者采访的时候，一辆当地的拖拉机从蚌埠卖菜回来了。记者看到，拖拉机的车厢里，堆积了很多菜叶。“批发市场里卖菜的太多，买家基本上要把菜剥得只剩菜心才肯买。”朱新风解释说。

　　最尴尬：品牌不响亮，直销不顺畅

　　作为龙窝蔬菜合作社的负责人，朱新风从白菜刚一上市，就开始四处找寻买家，但收效甚微。

　　“去年我们的白菜已经经历过一次销售难，当时就是通过你们报社帮忙吆喝的，今年从白菜一上市，我们就积极开始找销路，但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朱新风告诉记者，去年媒体帮他联系过的几个重要客户，今年他都已经积极联络了，但有的客户说现在不需要大量白菜，“还有个外资超市，说让我们送到上海去，价格给得很好，但是要求每棵白菜都在10斤左右，上下误差不超过3两。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菜农一般都是老两口，种了10来亩地，根本没人有精力按照那个标准来配置白菜。”

　　他和合作社其他成员，也曾组织人去无锡、常州、南京等地卖菜。“但今年全国白菜都多，价格都很低，去外地卖菜也挣不够本钱。”

　　“其实我们的蔬菜品质是很好的，但是可能之前没有注意品牌建设，所以虽然是无公害白菜，出省也卖不上价钱。”合作社另一位负责人葛树清分析说，去年就有人建议他们给白菜创个品牌。“去年年底我们就开始准备注册品牌了，刚开始就想用龙窝这个地名，结果去注册时发现已经被人用了。注册人就是几年前在怀远贩菜的山东经销商。”最终，他们给白菜注册为“龙蛋”商标，今年首次启用。

　　“那农民怎么不能进城直销白菜呢？”对于记者这个问题，龙窝蔬菜合作社的几名成员都表示，现在城里都不给拖拉机进入主城区卖菜，“县农委也在积极帮我们联络，但即使允许进城区，可能直销点也不会太多，也卖不了多少菜。”

　　堆在地里的不只大白菜

　　“我们村有上百万斤的花菜现在没有销路，三毛钱一斤的花菜都很难找到买家。”宿州市埇桥区沈家村蔬菜合作社的沈德华告诉记者。事实上，今年出现滞销问题的，不仅仅是怀远大白菜，此前还传出阜阳萝卜难卖的消息，而在蒙城当地，白菜种植户也面临着与怀远菜农一样的难题。

　　“因为天气原因，这一季的白菜是不能储存的。但如果放在地里就会长炸心，花菜也会长老长出菜薹。”不少菜农表示，正是因为不能储存，所以这些大路菜一旦卖不掉，下场就只有烂掉或者被旋耕机旋掉。

　　一方面是农村大路菜菜贱伤农销售困难，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则是城市居民依然在为高菜价买单。昨日，记者从合肥市九华山路农贸市场了解到最新的菜价是，白菜一斤零售价8毛~1元，萝卜每斤1元，花菜每斤1.5元~2元。从田间地头到菜市场，这些大路菜价格普涨了约10倍。

　　“买了点青萝卜准备晒萝卜干，但是和小贩讲半天价一斤也只便宜了1毛钱，买这几十斤萝卜还花了我三十多块呢。”在该菜市场，市民黄阿姨告诉记者，非常怀念那些开着车子到小区里卖菜的菜农，那些直销的蔬菜才叫便宜。

　　“大路菜”路在何方？

　　“去年就不好卖，今年不能少种一点吗？”“销路不能光指望媒体啊！”“能不能深加工呢？” ……当“白菜贱卖”“萝卜滞销”“花菜歇菜”等关键词在网络开始泛滥时，不少热心市民和网友在替菜农们揪心的同时，也表达出不解。而这些也困扰着菜农。“大路菜”，种还是不种，出路在哪里？有什么办法让农民不再流汗又流泪？

　　为何难卖？菜农习惯难改，种得多

　　去年，怀远县大白菜遭遇滞销，菜农们面临赔本的尴尬。今年，这一情况又重新出现。“既然去年已经不好卖了，今年不能少种吗？菜农不能种点别的吗？”热心市民小刘在微博上看到这一消息，提出自己的疑问。

　　“已经成了习惯。”怀远县龙窝蔬菜合作社的菜农冯超，今年已经60多岁，对于种大白菜已好几十年的他来说，种大白菜省事，不费人工，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如果换新品种，不一定就能保证有好收入。而且种菜大棚成本很高，种秋白菜正好可以抢上茬口接着种土豆，如果把白菜换成其他作物，土豆又不能接上了。而合作社的其他菜农也说，蔬菜价格三到五年一个周期，是“大年”还是“小年”他们也拿不准，种菜只能“押宝”。

　　怀远县菜篮子工程办公室人士介绍说，去年经历过大白菜滞销之后，今年他们专门组织了合作社及菜农进行“春训”，建议他们应适当减少大白菜种植面积，发展大棚蔬菜。县里对规模种植的大棚蔬菜还有财政补贴。但到最后，菜农们该种啥还是种啥。

　　记者从省菜篮子工程办公室了解到，今年，我省秋冬蔬菜播种面积为500多万亩。

　　而白菜、萝卜等露地蔬菜占了多数。其中，大白菜来看，仅怀远县种植面积就超过4000亩。如此规模的大白菜，短时间内消化着实有些困难。

　　消费习惯改变，需求少

　　“产量太大，消耗量却小。”对于大白菜遭遇“卖难”，怀远县农委人士这样分析说，人们消费习惯的改变，使得大白菜面临的境况发生巨变。据他介绍，大白菜早熟品种每亩产量能达到7000斤左右，晚熟品种每亩产量则达万余斤。以往，市民可以选择的冬季蔬菜品种有限，大白菜作为“当家菜”，消耗量很大。而如今，由于市场供给丰富，各类蔬菜五花八门，人们不再大量存储秋菜过冬，大白菜只能占据人们菜篮子很小的一部分。

　　储存或深加工，没人做

　　大白菜成熟期极为短暂，再加上受高气温和销售乏力等因素影响，很容易变质腐烂。那么，大白菜能储存起来吗？怀远县龙窝蔬菜合作社人士表示这不太现实。“建设冷库投资都以百万计算，投资太大，而且大白菜价格太低，储存起来并不划算。”

　　“大白菜不比卷心菜，蔬菜最常见的脱水加工并不适合。”据了解，目前大白菜的深加工主要以腌制为主，而我省还没有专门从事秋白菜深加工的龙头企业。这种“大路菜”的加工，附加值低，即便是蔬菜基地山东寿光也是以市场为主，加工是弱项。

　　出路何在？购销对接，减少中间环节

　　虽然遭遇“卖难”，但销路还得找。政府部门也在想“点子”。以怀远县为例，当地农业部门酝酿“合作社直送”的模式：政府为合作社提供运输车，油费适当补贴，由合作社将蔬菜直接从田头送到居民小区。这将最大程度减少中间环节，降低成本，使得菜农、市民都能享受实惠。

　　合肥市农委联合商务等部门组织农超、农企、农校、农市、农餐等对接以及基地直采等活动，市场需要什么，农民就生产什么，既可避免生产的盲目性，稳定农产品销售渠道和价格，同时，还可减少流通环节，降低流通成本。通过直采可以降低流通成本20%~30%，给消费者带来实惠。

　　不过，记者了解到，农超等购销对接是国外普遍采用的一种农产品生产销售模式。目前，亚太地区农产品经超市销售的比重达70%以上，而国内只有15%左右。这一模式因为种种原因还亟待推广。

　　政府出力，担起服务职能

　　如何才能既保证农民利益，又保证市民吃到便宜菜呢？这需要政府出力。“政府应承担起更多公共服务职能。”我省有农业专家表示，在时下蔬菜市场大流通的环境下，需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一个农业信息平台，并利用金融工具科学预测市场走向，定期发布预测信息。这样可以做到供求信息的最大对接，确保供需平衡。

　　政府可以出台民生政策，比如设立蔬菜价格调节基金，价高时补贴市民，价低时可补贴农民，保障农民的基本收益。同时政府还可以尝试建立保险机制，支持菜农投保，建立救助机制。目前这一措施已在上海等地试点。

　　“为了保证粮食安全，国家对小麦、水稻有最低收购价；政府能否出台蔬菜最低收购价呢？”怀远县有蔬菜合作社人士这样建议，这样既能保证农民种菜积极性，也能保障市民菜篮子平稳。(记者郁宗菊 胡霞利/文 王从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