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销甘蔗苦蔗农

　　主编：袁柏欣 编导：张严胜 摄像：白羽

　　蔗糖业是广西支柱产业，其蔗糖产量占全国65%的份额。素有“糖都”之称的广西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优化产业结构，试图做强做大这一优势产业。但从去年以来，广西却遭遇了少有的甘蔗滞销难题。

　　记者来到广西壮族自治区灵山县石塘镇，立春已经过去50多天了，通常情况下，当地春耕大多基本忙碌完毕。不过对于石塘镇几百户果蔗种植户来说，春耕根本无法开始，因为去年种植的果蔗到现在还在田里长着呢。

　　朱肖芳是石塘镇平历村的村民，她告诉我们，当地土壤土质好，特别适合种植黑皮果蔗，每年他们这的果蔗也是卖的最好。与往年一样，春节前有客商过来收购，但是却给出了每斤6毛钱的价格，她拒绝了。

　　朱肖芳告诉记者，除了2008年南方冰冻天气外，这几年春节前后都会有很多客商过来收购，给出的价格也差不多都是6毛多钱，过完年价格都会涨，去年过完年价格最高涨到过1块二一斤。去年她就卖早了，所以今年就没有卖。但是今年过完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客商过来收购了，价格也因此一路走低，这下子全村的村民都开始着急了。如果再卖不出去，不仅会影响今年的春耕，还会导致今年的甘蔗种植期推迟，影响明年甘蔗的品质。因为去年的这个时候，新一季甘蔗基本都已经种了一个多月了，上个月当一个客商过来的时候，一个村民忍不住就以超低价出售了。

　　一角八分钱一斤卖出去，对蔗农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朱肖芳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种植一亩甘蔗投入包括土地租金、肥料、种子等总计约6000元，亩产一般是14500斤，不计劳动成本的情况下，4毛1分钱保本。不过朱肖芳说即便卖到4毛一斤也还是赔钱。即便是赔本卖，也没有客商过来收。现在她每天都会去自家的甘蔗地里转转，看能不能碰到收购商，尽早卖出去。因为她这八亩甘蔗投入4、5万，本指望今年能赚些钱，没想到赔了这么多。如今开始为她女儿在大学里的学费和生活费发起愁来。

　　在广西灵山县石塘镇，和朱肖芳家情况差不多的比比皆是。记者在蔗田里发现，基本上每家每户的田边，都挂着写着户主名字和电话的小牌子。

　　丁厚军是石塘镇苏村的蔗农，他告诉记者，不能小瞧了这个发霉的广告牌，今天还真有人看到了，给他打了电话。丁军厚告诉我们，亏本归亏本，现在能卖出去他心里就好受些。

　　虽然客商还没有真的过来，丁军厚心情已经开始大好。当记者问起今年这个行情，他亏了多少的时候，他告诉记者，价格起伏这么大，让他白忙了两年。

　　随后记者又找到了石塘镇种植黑皮果蔗面积最大的种植户范作春，他从2003年开始种植黑皮果蔗，十年来从开始的几亩田，到今年种植了230亩的甘蔗，那么他现在的情况怎样呢？

　　记者：那你这两百多亩总共投入了多少钱？

　　范作春：两百多亩一下投了140万。

　　记者：那按照今年这个行情能收回来多少？

　　范作春：最多，当然现在因为还没卖完也不知道，大概最起码可以收入80到90万吧。

　　记者：回来的就是80、90万，亏个40、50万。

　　范作春：我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亏了40、50万，还说自己万幸，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年前他去在广东、广西等几个果蔗主产区调查了一下，发现行情不对，回来就开始出手。正是这些分析帮了他大忙，不然全拖到现在就亏的更惨了。

　　投入140万，亏空四、五十万，居然还说自己是万幸，甘蔗种植户的话让人倍感沉重。而对那些种植面积较小的农户来说，似乎更找不到出路。与此相对应的消息是，近年来白糖价格频频上涨，甚至被戴上了“糖高宗”的帽子。涨价背景下的甘蔗，怎么会大规模滞销呢？ 

　　解说：黑皮果蔗，从十一月底就开始上市，而如今都三月底了，长达4个月销售期，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还会产生滞销现象呢？真的是没有客商过来收购吗？记者在石塘镇找到了一个果蔗经纪人了解情况。

　　李达群做果蔗销售经纪人十五六年了，他告诉我们，今年的果蔗成熟期到来的时候，客商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来了更多；出的价格也和以前一样，6毛左右。但是当他到村里找这些蔗农谈收购的时候，村民基本都不愿意卖。

　　李达群：这个果蔗是年前涨，中间肯定要杀一点价钱，最后那个尾声了，没有又升，就是这个道理，那很多那个农户来说，年年都是一样，到最后就等到最后再卖。

　　就这样，大多数的蔗农都选择了等等看，而客商一货车拉三十四十吨都需要好几天才能拉满，这也无形中增加了他们的成本，所以他们就选择了去广东，云南等甘蔗产区收购。

　　随着客商的离开，以及播种期的临近，现在的局面又变成蔗农求客商，因此蔗农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广西灵山县的蔗农为了卖个好价钱，选择了惜售；而他们不知道是：由于果蔗连续三年价格都卖得很好，蔗农利润比较好，大家都纷纷去扩大种植面积。

　　石塘镇镇长金世锋：不仅是我们石塘镇有，包括我们附近的几个乡镇，还有外省的广东也是扩大了这个甘蔗的种植面积，所以这个市场的供求量增加，所以给市场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正是果蔗的巨大的利润，一些投资商也看上了果蔗种植。有大量资金进入这个市场，种植面积就大幅增长，再加上惜售的情况，最终导致了滞销。不过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2012年以来，广西持续雨雾阴冷天气，阳光更是难得。据广西气象局区气候中心分析显示，1月1日至3月10日，广西平均日照时数仅有33小时，比常年同期偏少117小时，为1952年以来同期最少，广西大部市县的日照时数打破当地建站以来同期最低记录。据气象部门预计，广西的阴雨天气还将持续。持续的阴雨低温天气使得道路非常难走，从路上行驶的这辆摩托车可以清晰的看出道路的泥泞。而灵山县石塘镇虽然行政村通水泥公路率达85%以上，但是从蔗田到马路上这一段距离，由于长时间的阴雨天气，也变得异常难行，因此也影响了甘蔗的收购速度。由于天气原因，挖果蔗工人的工钱也纷纷提高。

　　除此之外，摊位费、汽油柴油等价格上涨，使得收购运输成本剧增，也严重影响到销量。汽油柴油价格的上涨，多出来的这一笔费用，最终是有蔗农和消费者来买单。如果将来运输成本再上涨的话，估计过来的收购的人会更少。这位收购商怕记者不信，还特意给我们算了一笔账。

　　阴雨连绵难以收割，可谓天灾；认不清种植形势盲目惜售、可谓人祸，再加上运输成本、人工成本、生产资料成本等各种成本不同程度的上涨，最终导致了广西甘蔗的滞销。蔗农们如何度过难关？面对这样的行情，蔗农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当地政府部门该如何面对这一产业难题呢？

　　由于受持续低温天气的影响，加上外运受阻、蔗农惜售等多种原因，导致灵山县果蔗产生了滞销的现象，特别是果蔗主产区石塘镇。蔗农通过网络论坛和微博等形式发布了这一情况，引起了社会的关注。灵山县委、县政府也是高度重视，采取了各种措施帮助蔗农。

　　灵山县农业副县长韦大器：首先是成立了灵山县果蔗促销领导小组。第二是组织农业、供销、商务等部门，利用各自的网络发布果蔗的产品信息。第二是广泛联系各个消费区的客商前来采购。第三是利用经济能人走出去推销。

　　在3月23号灵山春茶节上，也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置了爱心果蔗的销售专区。在展区里，记者碰到一位来自东北的商人，他本不是做甘蔗生意的，在了解这个情况后，他当即打电话，询问东北的市场情况。在谈了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也有了购买意向。

　　此外，由于主要的销售区北方的天气，今年普遍偏冷，需求量也相应降低。为了扩大需求量，灵山县还启动了“爱心果蔗送基地、送工地”的活动。通过几项措施，再加上天气的回暖，这几天灵山县的果蔗销售相对前段时间，明显好转。

　　灵山县石塘镇镇长金世锋：最近我们那个社都是销售比较好，那请劳动力也比较多，所以说大家都要请劳动力，那就出现了用工的紧张，所以说，有一些甘蔗也要销售了，但是他没办法请到。

　　记者：他请不到人。

　　金世锋：请不到人手，首先的情况我们党委政府也是比较重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力所能及地安排镇这里面的干部下来帮忙。

　　在灵山县石塘镇镇政府的门口，记者也看到当地发出号召：各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下乡帮助蔗农挖果蔗。

　　灵山县石塘镇副镇长卜玉声：今天刚好就是说县里面人民医院要几万斤甘蔗，我就下来跟这些农户他们谈了，现在我们就是说帮他砍了运去单位了。

　　记者：这是人民医院的。

　　卜玉声：对。我们自己请车，也是给到4毛钱这样的。按照市场价我们略高于市场价

　　为了促进甘蔗的销售流通，灵山县还成立了一个甘蔗销售流通的协调小组，成员包括政府部门、工商、农业、供销等有关部门，积极地开展助农的帮扶活动。石塘镇的果蔗面积是3024亩，销售量进入3月份后迅速提升，3月初到现在就销售了将近1500亩。此外这次滞销的事件，灵山县委县政府准备建立有效的农产品销售机制。

　　销售之后，马上面临的就是接下来的再种植，那么蔗农今年的种植情况又是什么样呢？普通蔗农看大户，那么像范作春这样的种植大户又是什么想呢？范作春说，果蔗的收益高，但是投资相对其他农产品来说也更大，因此遇到今年的情形，他们这些种植大户基本上把前几年赚到的钱，都赔进去了。但范作春并不打算放弃。

　　范作春：反正风险越大，效益就越高，农民比如说我们石塘镇来说，你去高寒地带你有什么发展，种香蕉不可能，种水稻祖祖辈辈种了都，历史那么悠久的水稻你有哪个去赚钱，你种水稻只是填个肚，一分钱没有，为什么那么多人丢荒没人种田，主要是没钱，种不起，是不是？

　　最后范作春告诉我们，今年他决定再赌一把，希望能把今年赔进去的赚回来。

　　半小时观察：

　　尽管灵山县采取了很多措施帮助农民卖甘蔗，但是蔗农们亏损已成定局。而其中一位蔗农的话也颇让人思量：风险越大、效益就越高 。蔗农以赌博的心态做农业，一方面说明甘蔗种植的确有利可图，另一方面也暴露出农业生产完全靠天吃饭的尴尬现状。而各地频频出现的农产品滞销现象也说明，目前我国整个农业生产都缺乏组织化、规模化的产供销体系，所谓网络呼吁、微博卖菜并不能给整个产业布局带来帮助。与其滞销之后临时抱佛脚、找出路，不如踏踏实实为农民搭建平稳畅通的信息渠道，用长效机制保证农民利益。否则今天是甘蔗、明天是大葱，农民们将永远无法脱离暴涨暴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