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周三赢得美国总统大选。亿万富翁、民主党“大金主”索罗斯随后表示，美国最迫切的问题是避免所谓的“财政悬崖”。

　　美国正逐步接近众多观察家所预测的“财政悬崖”时期，若当选总统和国会不采取新的措施，那么未来大多数美国人税负将大幅上升，同时政府支出会急剧下降。虽然这些变化可以显著地降低2013年甚至接下来几年的联邦政府赤字，减缓美国债务累积速度，降低债务占GDP比例，但是由此产生的宏观经济整体紧缩很可能导致美国在2013年重新陷入衰退。立法者可以通过延迟、废除“悬崖条款”或启动新的开支和减税政策来对冲财政悬崖的负面冲击，以支持经济的复苏。

　　“财政悬崖”概述

　　悬而未决的征税改变税负分布结构和经济激励机制，对联邦政府收入将产生潜在影响，具体情况如下：

　　第一，若未能采取新的措施，大多数2001年起实行的减税政策将在2013年1月1日到期，届时税率将提高，应税收益额减免和税收抵免政策将自动失效，很可能使数百万纳税人受制于替代性最低税收体系(AMT)。此外，遗产税影响范围会在2012年基础上扩大10倍以上。先前的薪工税2%扣减措施也将失效。此前一部分国会定期更新的短期减税优惠措施已经失效，余下的条款也可能自动废除，家庭和企业的税负都会因此再次上升。最后，2010年医改法案的通过，会对高收入纳税群体征收新的税费。

　　第二，2013年联邦税收总额将至少增加5000亿美元，相比于没有“财政悬崖”的情形税收增量要多出20%以上，几乎90%的家庭面临着平均3500美元的额外税负，中等收入家庭的税负将平均增加2000美元。

　　第三，“财政悬崖”问题成为美国大选的重要议题之一，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1）关于社会保障税减免措施的到期，这是美国大选两党激烈讨论的一个议题，但是该措施本质上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刺激政策，因而关于它的讨论总是围绕着何时到期而展开，而不是是否应该取消减免措施。（2）多数政策制定者倾向于延长替代性最低税的豁免时间和大多数2001—2003年期间的减税政策(除了那些适用于高收入阶层的税收减免，奥巴马政府定义高收入阶层为年收入25万美元以上的家庭或20万美元以上的个人)。（3）政策制定者一致同意需要解决遗产税和针对各群体的临时性税收减免措施(多数针对企业，少数涉及个人)，但两党立法议员在具体的事项方面尚未达成一致。（4）“悬崖条款”中最具有争议的是即将到期的高收入家庭税收减免政策和2009年针对低收入家庭的税收抵免措施，2010年医改法案中提出的新税收方案同样是美国大选两党争论的热点话题。

　　第四，“财政悬崖”的不同方面对各收入阶层的家庭会产生不同的影响：（1）对于大多数家庭，导致税负上升的最主要原因是社会保障税临时性减免措施的到期和2001—2003年税负减免政策的失效。（2）2009年经济刺激计划中税收抵免条款的到期将会对低收入家庭产生显著影响。（3）2001—2003年针对高收入阶层的减税政策的到期以及2010年新医改法案提出的税收方案将会对高收入阶层产生显著影响。（4）豁免替代性最低税条款的到期则会对中等收入家庭产生较大的影响。

　　第五，“财政悬崖”不仅提高了平均税率，而且显著抬高了边际税率，这会对纳税人的经济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工资和薪金的平均边际税率将上升5%，利息收入的边际税率平均上升5%，长期资本利得的边际税率平均上升7%，合法红利边际税率平均上升20%。若投资者相信“财政悬崖”真会发生，那么接踵而来的资本利得税率跳跃式上升将促使投资者在2012年年底前抛售升值的股票、债券和其他资产，而预期经过反馈和加强之后形成一致预期，最终可能导致类似于1986年股灾那样的情景。

　　“财政悬崖”的具体内容

　　2013年联邦税收即将上升主要源自以下六个方面：第一，多数布什政府时期的减税措施都是在2001年至2003年期间开始实行，在2010年年末额外延长两年时间并在2012年年末结束；第二，2009年美国复苏和再投资法案(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ARRA)中部分临时性税收减免措施同样在2010年年末进行了延期，并于2012年年末结束；第三，近期国会并没有采取任何短期税收减免措施，而此前数十个这样的措施都定期进行延展和更新；第四，薪工税减免往往用于短期调整，经过两年税收优惠之后将于今年年底到期；第五，2010年可负担医疗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中新的税收方案将于2013财政年正式生效；最后，维持着数以千万计纳税人不受税负上升影响的替代性最低税豁免条款已经于2011年年底失效，除非国会采取回溯性的措施延长豁免条款，否则大多数纳税人将在2012年纳税申报单上留下AMT税收款项记录(纳税申报单将在2013年年初提交)。

　　布什政府时期税收减免

　　2001年《经济增长与税收减免协调法案(Economic Growth and Tax Relief Reconciliation Act，EGTRRA)》以及2003年《就业与增长税收减免协调法案(Jobs and Growth Tax Relief Reconciliation Act，JGTRRA)》中的减税条款都设定了具体的有效期以便在国会获得通过，若实施永久性的减税政策需要在参议院获得压倒性的票数，这在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布什政府后续采取了一系列试图将减税措施永久化的努力也都以失败告终，因此多数EGTRRA和JGTRRA的减税政策原定都在2010年年底结束。但是2010年12月出台的《税负减免、失业保险再授权和就业创造法案(Tax Relief Unemployment Insurance Reauthorization and Job Creation Act，TRUIRCA)》将EGTRRA和JGTRRA的全部减税政策延期两年至2012年年底结束。

　　布什政府时期税收减免政策的期满失效将提高美国普通民众长期资本利得和合法红利的税率，取消10%税率等级将提高纳税人税收抵免之前的税务负担，而四个最高纳税等级的税率进一步上升则推高了高收入家庭的税负账单。由于15%税率等级覆盖范围会更狭窄并且标准扣减额下降，已婚夫妇将因此承担更多地税负。至于养育着17岁以下小孩的家庭则将失去一半的育儿税收抵免优惠，此外多数家庭的收入和儿童抚养税收抵免优惠都将减少。废除分项扣除额的限制条款(Repeal of the limitation on itemized deductions，由国会议员Pease提出)的再度生效将提升高收入纳税阶层的税务支出，而逐步取消个税豁免的条例(phaseout of personal exemptions，PEP)则会提高该阶层的应税所得。

　　奥巴马政府时期减税措施

　　ARRA法案中有三条税收条款，规定2009、2010年期间通过提高育儿税收抵免以及扩大对大型家庭和已婚夫妇薪资收入的税收抵免来降低低收入家庭的税负，同时增加对家中小孩已经就读大学的家庭给予额外税收抵免优惠。2010年的税收法案将上述条款延期至2012年底，计划在2013年年初到期。

　　遗产税

　　EGTRRA通过10年时间逐步取消遗产税，将有效税收豁免额从2000年的675000美元(当时计划到2006年豁免额增至100万美元)逐步增加至2009年的350万美元，并且在2010财政年完全取消该税(仅限2010当年)之前将最高税率从55%下降至45%。2011年EGTRRA将按原定计划结束，EGTRRA之前的相关条款将重新生效。但是TRUIRCA延长了EGTRRA减税政策的有效期，将税率保持在较低的水平同时将税负豁免额度提高(高于2009年水平)，最终2011、2012年税收豁免额为500万美元(经通胀调整)，最高税率降为35%。若今年年底国会不采取措施延长上述条款，那么实际豁免额将从500万美元以上(经通胀调整)降至100万美元(未经通胀调整)，最高税率也会从35%上升至55%，此外遗属也将失去获取已故配偶未使用的税收豁免额权利。

　　AMT豁免额的临时上升

　　AMT税收体系在常规税收制度基础上设定了税务负担总额的最低限度。当纳税人的收入超过了AMT规定的最低豁免限度时，必须同时计算常规税收额(例如个人所得税)和AMT税额，最后取两者中较大值为实际应纳税额(替代征收机制)，因此税负支出相比于不适用于AMT条款的情况将很可能上升。EGTRRA临时性地提高了AMT豁免额以避免由于其他减税法案的共同作用导致替代征收机制生效，此后国会多次修改AMT以提高豁免额，但每次修订有效期仅仅为1年或2年，最近一次的修订是在2010年，有效期为2011和2012财政年，将2011年适用于已婚夫妇的豁免额从45000美元提高至74450美元，其他类型的豁免额从33750美元提升至48450美元。若今年年底国会未能启动新的AMT修订条例以维持较高的豁免额水平并回溯性地涵盖2012财政年，那么重新生效的AMT税收体系将对数千万纳税人产生影响，显著地提高他们2012年的税务负担。

　　临时性的薪工税减免

　　2010年税收法案规定：2011年将支持社会保障体系的薪工税中由雇员支付部分的比率从6.2%降至4.2%，接下来的国会还立法将比率下降政策延长一年。2012年年底薪工税比率下降措施将到期，届时税率将恢复到长期水平。

　　2010年医保法案创立的新税收

　　可负担医疗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ACA) 创设了新的税种以保证全新的医疗保健体系能够顺利融资。从2013年开始，高收入的纳税人将在其收入超过特定限值的情况下，对超出限值的那部分收入按0.9%税率额外支付一笔税额，并规定已婚夫妇的特定限值为250000万美元，其他情况特定限值为200000美元，这将使得高收入家庭和他们的雇主在超额收入(超出特定限值的收入部分)上支付的复合税率从原来的2.9%升至3.8%，高收入家庭同样要为超出特定限值的资本利得、股息红利以及利息收入额外缴纳3.8%的税额。此外，ACA提高了允许扣减医疗开支的调整后总收入限值，非年长的纳税人从原来的7.5%升至10%。

　　短期延展性税收优惠措施

　　许多短期临时性的税收优惠措施是由国会定期进行更新和延期的，也称作“财税延长器”，但此前大多数的“财税延长器”已经过期或者即将于2012年年底到期。大多数的税收优惠措施主要影响的是商业活动(企业)，但少数措施涉及个人税收领域。不过个人税收领域措施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包括州政府和当地销售税的减免、领养18岁以下孩子享有的税收抵免以及合格教育费用的扣除等。而关于企业的税收优惠条款则包括对研究和实验的税收抵免，基于工作机会的税收减免以及其他诸多有针对性的激励措施。除了上述税收优惠政策即将或已经到期之外，临时性的“红利折旧”条款也将到期，不再适用于新增投资，该条款允许2011年企业将符合条件的机器和设备的全部成本记为费用(2012年取50%记为费用)，而不是随着逐年折旧不断地申请税负扣除。

　　上述众多即将到来的税负上升事件对纳税人产生的影响有些是相互独立的，但是大多数政策的到期会对纳税人产生交互影响。例如，临时性薪工税减免措施的到期并不影响家庭支付的所得税数量；另一方面，如果其他个人所得税减免政策到期失效，AMT影响范围反而会缩小(因为更高的常规税收降低了触发替代征收机制的概率)，因此降低了通过AMT体系征收的税收总额。

　　“财政悬崖”的影响

　　对税收的影响

　　根据美国税收政策研究中心和税收联合委员会的估计，若上文提到所有可能的税负上升都在2013年1月1日开始成为现实，并且AMT税收体系的豁免条款未能延期至2013年年底，那么2013全年税负总额相比于上述各项税收优惠政策都得以延续的情况将上升5360亿美元(21%升幅)，该估计结果考虑了由于较高的边际所得税税率和对已实现资本利得征收更高的税额所导致的短期经济行为。

　　各个收入阶层的税收负担都将加重，但是对于不同收入组别税负上升的程度并不一致。联邦政府平均税率——个人所得税、薪工税、企业所得税和遗产税将上升19%至24%不等。每个课税单位平均的税收负担将增加3500美元，相当于税前收入的5%。处于收入阶层第三个五分位数带(中等收入)的纳税人，税收负担将平均增加2000美元，接近税前收入的4%。所有的收入组别的税负增加量都至少占对应税前收入的3.5%，其中高收入阶层的纳税者税负增加无论从绝对量还是相对百分比角度来看都是最多的。处于最高的五分位数收入阶层带的纳税人每张纳税申报单应付税额都将增加14000美元以上，相当于税前收入的6%。至于那些处于收入金字塔顶端的1%富人税负将平均上升120000美元，占税前收入的7%。

　　包括提高边际税率在内的一系列税负增加若持续较长时间的话，很可能打击纳税人工作和储蓄的积极性，同时也促使纳税人更倾向于申请课税扣除和豁免。实际边际税率——为收入中最后一美元而支付的税收会对纳税人的决策行为产生直接影响，其中工资、薪金所得和利息收入的实际边际税率将平均上升5%，已实现的资本利得的边际税率将上升7%，合格股息的有效边际税率则将上升20%以上。各个收入阶层的边际税率都将经历不同程度的上升，处于最高收入阶层的纳税者边际税率上涨得最多。但是处于80%—99%百分位数段的纳税人边际税率的上涨幅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当AMT豁免修订条款到期之后这个收入区间的众多纳税人将受到AMT税的制约，成为AMT税的缴纳者。

　　对收入的影响

　　2013年多项税收优惠措施的到期使得美国人民税务负担当年增加5000亿美元，相比于没有财政悬崖的情况，联邦税收总额至少上升了20%。

　　可以看出，减免2%薪工税的优惠措施到期将导致劳动者2013年的工资和薪金收入下降1150亿美元，2010年医改法案将新增纳税所得240亿美元，EGTRRA和JGTRRA针对高收入阶层减税条款的到期将额外增加520亿美元的所得税，其中的六分之一是由于长期资本利得和股息红利税率的上升导致的，剩余的大部分源于两项针对高收入阶层的税率的提升以及Pease和PEP的回归。2009刺激法案剩余减税措施的到期将增加中低收入阶层270亿美元税负。短期延展性税收优惠措施的到期将增加750亿美元税负，而遗产税的上升则会为美国政府多贡献310亿美元税收。三分之一的税收总增量(约为1700亿美元)来自2001—2003对中低收入阶层税收减免政策的到期失效。最后，若不将AMT税的豁免额维持在较高水平，那么2013年将新增400亿美元的税收。

　　上述的分析和测算都已经考虑了短期内由于税负的变动引起纳税人可能的应对行为，比如谎报应税所得(刻意报低税前收入)、延迟或降低资本利得的实现以应对普通所得税和资本利得税的边际税率的上升，其中仅仅适用于富人的税收条款引起的避税反应行为最为剧烈。

　　鼓励投资者更早地实现资本性收益

　　提高边际税率的一个重要的影响就是：若投资者预期资本利得税率将会按期上升并且2013财政年度维持在较高的水平，那么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在年底之前卖出升值后的股票、债券和其他资产。

　　2012年，长期资本利得的最高边际税率为15%，而财政悬崖条款按期实现会导致2013年上述税率升至20%，基于非工薪收入的新ACA税会给高收入投资者额外增加3.8%的税率(“高收入”的定义为调整后总收入在25万美元以上的已婚夫妇和调整后总收入在20万美元以上的其他对象，不考虑通胀因素)，限制高收入纳税者(这里的高收入定义为2013年调整后总收入高于177550美元，经通胀调整)分项扣减的Pease条款重新生效将导致税率额外提高1.2%。

　　总的来说，上述的“悬崖条款”将高收入投资者资本利得的实际边际税率从今年的15%提高至23.8%以上，明年还将继续上升至25%。因此，处于收入最高五分位数段的所有纳税人资本利得的实际边际税率将从14.7%上升至22.3%，基于上述预期，投资者可能会选择在今年年末出售已经升值的资产。

　　1986年税收改革法案正式颁布之后触发了资产抛售行为，当时最高资本利得税率从20%升至28%。1986年当年实现的资本利得几乎翻倍，但在1987年又迅速回落，或许是因为投资者希望充分利用即将到期的20%税率。今年也可能出现同样的情况除非新任美国总统和国会采取果断措施避免“财政悬崖”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