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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5日早上6点多，金方愧就起了床。虽然自己的行李早已经收拾好了，昨天也已经和还在厂里的人都道别过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推开自己的房门，到外面去转了转。天还未亮，一阵寒风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看着死一般沉寂的空旷大厂房，他才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一年多前，金方愧从北京来到了中原。之前，他是一家国营大型铝材企业的技术骨干；之后，他成了河南一家民营铝材企业的技术副厂长。当然，他的年薪也超过以前四五年工资的总和。但好景不长，这样的情景只维系了一年的时间。丰厚的收入愈发让他感到了
眼前离别的凄凉。其实，躺在床上，他也一直没有睡着。和金方愧一样，全国还有3000多家铝厂里的大部分员工，也将面临着失业的危险。一位业内人士透露。寒冬：铝厂叫“冷”踏入新年第一个交易日，上海期货交易场中的铝全线跌停，第二天沪铝持续下跌，并在盘中出现剧烈震荡。不少网站上，都是这样的留言：铝3月短线方向不明朗，操作建议：观望。对此，中国国际期货分析师林煜晖指出，这是受国家取消铝出口退税政策的影响所致。今年1月份开始，国家对国内铝出口取消8%的退税，同时加征5%的出口关税，一进一出，出口成本增加了13%。以铝价1.6万元计算，每吨成本将增加2080元，这无疑将加重国内铝业的出口压力。不难预见，今年中国铝出口量将出现大幅下降，国内现货压力将进一步增大。这还不算。“电解铝有两大项成本，氧化铝和电力，目前，氧化铝价格每吨4500元左右，一直在高位运行，而电价也因电力紧张一路走高，原来才0.28元/千瓦·时，现在网上电价加上峰谷差价等，平均在0.4元/千瓦·时，这两大项成本再加上毛耗等，电解铝的成本已在1.6万元/吨左右，现在上海的现货价格才1.63万元/吨左右，若没有自备电厂，企业可以说基本是亏损的”。河南省有色金属行业协会会长张森说。根据美国发表的报告指出，2004年中国国内的铝年消费量在600万吨左右，产量则为660万吨，供应高于需求。林煜晖认为，综合分析全球铝的生产、需求及全球经济增长速度，预计2005年铝价面临较大的下降压力。“2004年1月~5月，我们总共亏损6000万元，最严重时每吨电解铝亏损2000元，”河南中迈铝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上官江水说：“现在，河南电解铝企业至少一半以上都在亏损，好一点的，也是在盈亏平衡点上挣扎。”河南中迈铝业在给河南省发改委提交的材料中写道，在1~5月的吨铝生产成本表中，氧化铝粉的含税成本最高，达到8385元，占整个成本16855元的一半左右，而销售价格是15500元，也就是平均每生产一吨铝锭就亏损1355元。河南万基铝业由于有自备电厂，情况好一些，但也是在盈亏点上徘徊，“2004年5月，电解铝售价为1.57万元／吨，而万基铝业的生产成本已达到15674元／吨，利润十分微薄”。河南省发改委工业司一位官员介绍，不只是小企业，省里重点扶持的7家大企业也在苦苦支撑，“问题太多，情况很是糟糕。”近几年来，我国铝工业迅猛发展，产业集中度快速提高，成为有色金属工业增长的有力支撑。在铝工业的整个产业链中，尤其以电解铝的发展抢占头筹，但其发展也带来了能源紧张、原材料短缺、市场过剩等诸多问题，成为了国家宏观调控的主要对象。现在，电解铝生产成本升高，铝价又一路下跌，众多的电解铝企业身陷困境，叫苦不迭。大多数电解铝企业仅有的流动资金亏空后，又无外来“输血”，企业只能是关门大吉，一些电解铝企业老总如是说。而金方愧所在的企业就因无力抗拒亏损而关门停产。洗牌：在所难免一个多事之年。对于铝行业从业人员来说，2004年真是“祸不单行”。4月，电解铝企业已很难获得新的银行贷款，电解铝项目资本金比例也由20%及以上提高到35%及以上。电解铝企业还被要求在当年底前偿付短期银行贷款，许多企业流动资金周转困难，难以维持正常的生产经营。7月初，环保总局通报了包括黑龙江佳木斯铝厂在内的23家污染物超标排放的电解铝企业名单。与此同时，国家环保总局还发出通知，要求加大对现有电解铝企业的环境监管力度，淘汰应用自焙槽的电解铝企业。7月，正在省发改委开会的河南万基铝业公司董事长王清凯又得到了一个让他“寝食难安”的消息：拥有自备电厂的电解铝企业，将要开始调整用电价格，每1千瓦·时电要多交0.05元钱。王清凯算了一笔账，1吨电解铝要消耗1.5万千瓦·时电，19万吨的产能，一年下来就要多交1.5亿元。对于电价调整，王清凯认为，“还是电解铝产能扩张太快惹的祸。”原来生产电解铝，国家是优惠电价，但去年以来，国家连续两次对电解铝企业进行用电价格调整。万基的张玉清对新出台的调价政策表示理解：“这一带的电厂基本上都是用火力发电，需要燃烧大量的煤。设备先进的发电机组，发1千瓦·时电用400克左右的煤；而设备落后的发电机组，发1千瓦·时电要用700克左右的煤。对自备电厂加征费用，目的就是要把设备落后的自备电厂淘汰掉。”淘汰落后的设备，淘汰落伍的技术，旨在淘汰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据统计，国内年产能10万吨以上的电解铝生产企业，共有29家；年产能5万吨至10万吨的企业有27家，以上56家企业的总产能占全国总产能的72%。随着产业限制政策的不断出台，产能在1万吨以下的26家企业及产能在1万吨至5万吨的企业，都有可能倒闭。那些已具规模的大企业，也纷纷减产。贵州铝厂有关人士表示，该厂只有一半产能处于运营状态。中国包头铝业也表示，2005年年底前，将关闭其一座年产能为3万吨的铝厂。据了解，全国已经有237万吨计划建设产能停止或推迟建设。“现在是没办法，当初上项目的时候看中的是电解铝的效益，还有对当地GDP的拉动，对财政的贡献，现在可好，紧缩了，日子难过了，只能硬挺着，向上面反映也没用，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尽力争取能活下来吧。”一家规模不足10万吨铝厂的工作人员说。中铝一位人士称，中国电解铝行业的优胜劣汰，将在2005年正式上演。的确，一道严过一道的“调控令”，对中国铝业的影响可想而知。面对“寒冬”，中国的铝厂能挨过去吗？突围：出路何在“可能今晚一觉醒来，明天就该关门了”。一位电解铝厂的老板如此形容自己的境况。是的，中国铝业随时面临着“洗牌”的日子。今后几年时间，要想不被“洗”，企业就必须“绝地”反击。突围，出路何在？一位业内权威人士透露，在中国铝业降价之后，一些采取了严格成本控制措施和质量管理措施的铝厂可能会稍有盈利。河南省有色金属行业协会秘书长孙敬贵也告诉记者，宏观调控后，河南停建了60万吨的规模，缓建了50万吨，缓投产了40万吨。但是，一些骨干企业比如焦作万方、中孚实业等，却仍有些盈利，归其原因：它们都采用了先进的煤铝电或铝电一体模式，较有效地锁定了氧化铝的成本，而且还很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企业装备水平整体高于全国同行，并都建立了完善的质量管理体系，使企业得到了提质增效。重庆西南铝业技术质量部的陈经理在电话中不无高兴地说：“由于我们把技术延伸，把管理延伸，把品牌延伸，虽然我们年配套产能仅有16．8万吨，但我们实际产量已经达到21．3万吨。我们通过协作加工的方式，严格控制过程生产，以及岗位技术的把关，通过高质量、大批量的产品，获得了较好的效益。”可以说，一般的电解铝加工厂商在成本控制和政策大势方面，几乎无能为力，惟独可以使劲的，便是企业对于自身质量管理的控制。借用一位铝厂老总的话说，每次行业出现困难之时，就是优秀企业实现跨越的大好机会。豫北某地政府一位人士认为，地方政府会竭力帮助企业生存发展，实在不行就为它找个“婆家”。他所指的“婆家”，也就是目前国家鼓励的兼并重组。据悉，目前兰州铝业正在与中铝集团“眉来眼去”，双方关于收购股权的具体事宜已经谈妥。中铝的入主无疑会让兰铝受益多多：一方面公司今后可以获得长期低价原材料供应；另一方面中铝可以为兰铝提供信用担保；再者，兰铝还可以直接把中铝的包括采购、生产以及销售等一揽子质量管理体系实行拿来主义。相比之下，三门峡市天元铝业公司的情况要好得多。办公室主任葛爱萍对董事长李永正的战略眼光毫不吝惜溢美之辞：“董事长在前年年底就从国外进了一批低价氧化铝粉，一直用到了去年9月份，所以逃过了涨价风波。”不仅如此，“我们还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改造和质量管理完善，使企业实现了大跨度的发展。”在其2004年公司日志里，记者看到了这样一系列的记录：1月1日，公司召开董事会会议，讨论通过集团公司工作方针：加强管理、产业升级、质量第一、安全生产；1月4日，公司召开2004第一次总经理办公会议……再次强调了质量生产；1月30日，公司召开2004年技术质量工作会议；2月26日，公司召开职工代表暨年度总结表彰大会，表彰了生产、质量管理先进集体、先进个人；4月29日，公司邀请许继集团高级工程师王春先在俱乐部作许继质量管理经验报告……在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记者了解到，在全国3000多家铝材企业中，竟然仅仅只有15家铝型材加工企业被授予国家免检资格。协会的专家为记者解读，按照规定，企业执行的产品标准应该达到或者高于国家标准、行业标准要求，产品经省级以上质量技监部门连续3次以上监督检查均为合格，具备完善的质量保证体系，同时，经济效益在本行业排名前列……对此，西南铝业的一位管理者说：“行业内除了三四十家单位通过了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之外，全国其他的铝厂大多连认证都没有推行。可以说，真正全部符合免检标准的实在寥寥无几。”中国工程院左铁镛院士也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中国铝材整体质量不高的问题：前年，由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主持评选的全国重点铝型材企业活动，评选标准包括产品质量管理体系以及企业形象、企业的行业地位等软指标，通过对企业年总产量、年缴税金、年创汇、产品质量和行业地位、企业形象等10项指标综合打分，最后在全国650家铝型材企业中仅仅评选出“十强”。管理：质量之基其实，也不能说所有的企业都不重视质量。当初负责技术的金方愧也是厂里的质量“一把手”。他说，对于产品质量他还是很重视的，每次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但是，有时候买方要货紧时，“萝卜快了就难免不洗泥”。再者，“都是一帮不懂多少技术的工人在搞生产，你总不能天天盯着他们”。金方愧说：“最主要的还是质量管理体系没有建立起来。大家生产时都以产品下线为基准，没有一个非常细化的可操作的流程管理规定。”对这个观点，广东广晟有色金属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郭省周深有同感：“广东不少铝材企业规模太小，许多生产厂家只有一条生产线，没有完整的配套设施，在管理上也没有严格、科学的标准。因此，广东铝型材加工业必须严抓质量管理，调整生产结构，走兼并重组之路，实施大公司、强品牌战略，发展国际化经营，开拓国际市场。”采访中，记者发现不管是“免检产品”的企业，还是“铝材十强”，包括目前国内市场上有发言权的大型铝材企业，竟然都是通过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的企业。当然，通过认证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但最好的一定是在质量管理的体系上拥有严格的操作流程。一位业内人士说道。在全国同行业中首家推行ＩＳＯ9002质量管理体系认证的南华铝业，在发展中意识到，要做好质量管理工作，一方面要不断增强企业实力，调整产品结构，提高技术水平含量。另一方面，质量管理工作不是一个僵化的体系，而是要根据企业的发展，努力提高企业质量保证的手段和方法，才能获得竞争优势。为此，南华铝业不吝巨资，先后引进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各种生产和检测设备，使企业从熔炼、铸棒、均质处理、挤压、电泳、粉末喷涂、断桥隔热、氟碳等生产设备和生产线到检测设备在同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并在全国首家推出砂面铝型材，开创了铝型材业科技创新的局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华铝业这种以科技创新保证质量的方法，是真正的科学质量管理方法。质量的好坏用户心里最有数，管理水平的高低产品最有说服力，体系的建立却可以在方方面面彰显出来。荣获“全国质量效益型先进企业”、“全国用户满意企业”、“全国质量管理先进企业”、“全国QC小组活动优秀企业”等众多殊荣的广西苹果铝业公司，在质量管理上可谓独树一帜。他们建立健全了4级质量管理网络，配备了专（兼）职质量管理人员200多名，培训质量骨干1000多名，所有员工都按工艺要求进行了严格的技能培训，做到持证上岗；通过学习和培训，使全体员工的质量意识得到不断提高；树立了“以真抓实干严管创一流的企业精神，为用户提供满意的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方针，并以“管理创一流，产品创一流，确保‘右江牌’铝系列产品的名牌地位”为质量目标，对职工进行广泛地宣传教育，使公司的质量方针和目标真正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由于加强了全面质量管理，建立的质量体系持续有效运行，使公司的产品质量稳步提高，出厂产品合格率年年实现100%。……有人欢喜有人忧。用这句话来形容这个冬天的中国铝业，当是再恰当不过。不管如何，“2004的这一个冬天，是我很难忘的”，初尝失业滋味的金永愧感叹道。他的眼神中，一丝无奈，一丝惶惑，还有一丝对中国铝业未来的担忧。
作者：本报记者 王 越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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