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斋义庄的财富传承机制
文·王增武
【导语】
盛宣怀的家族借鉴“动息不动本”和宋代范氏义庄的成功经验，成立愚斋义庄并采取“家产庄息”的财富传承机制。愚斋义庄是当下家族信托、家族办公室和家族基金会等成熟家族财富管理传承工具的先驱，颇具借鉴意义。
【正文】
晚清重臣盛宣怀因协助李鸿章主办洋务运动而名扬海内外，由其首创的“十一个第一”便是其历史业绩的主要例证。在经营洋务运动的过程中，盛宣怀通过股权投资获得了大量财富，通过投资上海租界内的不动产和对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革而保全了部分资产，所以在过世之后的遗产清算总额约为1349 万两。
盛宣怀生前曾借鉴三井住友集团 “动息不动本” 的理念立下遗嘱。然而，在其过世之后，家族成员对原有的分家析产机制意见不一，所以后来在家族成员和李鸿章长子李经芳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决定成立愚斋义庄，并以义庄为中心，做好“家产庄息”的机制设计，即将家族遗产按“五五开”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的产权均分给五个儿子，另一部分纳入义庄，严格遵守盛宣怀“动息不动本”的生前遗嘱。
事实上，愚斋义庄是当下家族信托、家族办公室和家族基金会等成熟家族财富管理传承工具的先驱，所以我们从家产庄息的分析机制和愚斋义庄的机制设计来介绍盛宣怀的家族财富传承机制，以供参考。
家产庄息的机制分析
由表一可以总结出盛宣怀家族财富传承“一代、传男、均分”的主要特点。为方便分析问题，我们从代际传承的角度分析这一特点。正常而言，在规划财富传承方案时，决策者应考虑父辈、同辈、子辈以晚及孙辈的财富分配问题，而本文讨论的盛宣怀案例则只要考虑子辈中五房在世儿子的财富传问题。
鉴于父辈已过世，在此不做讨论，而同辈和孙辈则是通过义庄中的常州盛氏老宅义庄、本支子弟或各房自由安排予以完成财富传承安排。同辈中的妻妾盛庄夫人和萧姨太太则是通过计提生活费的方式保障其晚年生活，其中由祖辈传下的公典遗产均纳入二位的晚年生活保
障资产中去，再次印证家族财富传承中的一代性特点。
事实上，即便在传男不传女的“宗法制”继承方式传统体制下，并非不考虑子辈中女儿们的相关安排，如通过计提嫁妆费的方式来做财富传承安排，如七小姐、八小姐的嫁妆费均为6 万两。最后，鉴于盛氏遗产中以房产等不动产和股票等权
益类资产为主，所以在规划五房的遗产份额中既要考虑房产和股票的
比例均衡问题，还要考虑资产组合的收益即月息问题，自始至终体现“均分”二字，可见董事会家族财富传承分配策略的睿智。
再者，在上述的“家产庄息”分配方案中，明确了五房、盛太夫人以及萧姨太太和小姐们所得遗产的处置安排。首先，盛太夫人和萧姨太太的赡养费坚持“动息不动本”的基本原则，遗产由愚斋义庄代为管理，二位百年后按“家产庄息”策略原则分配；其次，七小姐
和八小姐等所得遗产中的实业部分，当义庄中有现金后照价收回；再次，如果五房中某房想要出售其名下的遗产，义庄和其他各房拥有优先购买权；最后，义庄的不动产和权益
类资产等坚持“动本不动利”的基本原则，应由董事会商议决定是否将其中部分资产变现以购买不动产等资产。
这表明，在“家产庄息”的策略下虽然有违宫保“动利不动本”的分配原则，但在“愚斋义庄”机制下严守宫保遗嘱，体现了家族办公室或家族信托亦或家族基金会等现代意义上传承机制的优势，也可以是这些传承机制的先驱。事实上，“愚斋义庄”还具有“表决权信托”的雏形，在首起遗产纠纷宣判结果中有一条“盛氏遗产中保存股票选举权，应由庄夫人主持办理”，又如表一所见，股票资产占义庄资产中的绝大多数。
愚斋义庄的机制设计
对当下的经验借鉴愚斋义庄采取董事会的会长负责制，其中董事会成员有七人（图一），分别是夫人、后裔、家族、亲属、法律顾问各一人和广仁善堂两人，主要职责特点如下：
* 一是丙丁戊三项董事由甲乙己三项董事公推，从中可以看出董事会的家族主导性；
* 二是成员中宫保后裔五房及盛太夫人无论何时不得超过两人以示限制，这也表明家族成员权利的有限性；
* 三是盛太夫人任首任董事会会长，而且对其任期并无年限约束，待其百年后，由五房轮流按照长幼次序增加一名董事，此后，会长由董事
* 会公推，任期限定为一年，由此可见董事会对家族成员的独立性；
* 四是除盛太夫人及五房代表外，其余董事任期三年，每年只准辞职一名，并按照丙丁戊己顺序依次辞职，显见董事会决策的连续性；
* 五是董事会决议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准则，如果出现赞同和否决的票数相同，最后的决策权属于会长，进而表明董事会决策的集中性。
资金使用方面，董事会决议将义庄利息按4 4 2 分成三份，分别用作善举准备金、本支义庄准备金和公共开支等用，具体内容详见表二。主要特点有三：首先，设置上限，如在一切善举准备金和本支义庄准
备金中的祭扫用款和购买田产等均设置准备金总额75% 的使用上限；其次，余款买房，如果在使用过程中，各项资金所有结余，则将其用于购买增值潜力较高的房产；最后，高低有别，如本支子弟安排中的（3）、（4）和（5）不得高于五房内子弟所得，很好地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照顾到每个受益人，又不要让受益人认为存在分配不均问题（表二）。
对当下的经验借鉴
盛宣怀的家族财富传承机制借鉴三井住友集团“动息不动本”的国际经验和宋代范氏义庄的国内经验，成立愚斋义庄并采取“家产庄息”的财富传承机制。总结而言，共有如下六个方面的经验可供参考：
第一，家产庄息，家族成员分配的是盛宣怀遗产的产权，而义庄名下的资产只能“动息不动本”。
第二，家房庄股，家族成员分配的资产以房产等升值潜力较大的不动产为主，而波动性较大的权益类资产则放入义庄名下。
第三，一代均分，在“宗法制”的传承理念下，家族财富传承的受益人是一代的男子，女子没有继承权，二代及以后的家族成员学习、创业或生活等由义庄提供相应保障，此外，五房受益资产组合基本相同且每月的利息也基本相同。
第四，限制出售，五房名下分得的家产如果出售，将优选出售给五房中的其他人员或愚斋义庄，同时，盛庄夫人和萧姨太太名下的资产在他们百年之后将收归义庄所有。
第五，民主集中，由义庄董事会成员的有限性、主导性、独立性、连续性和集中性显见愚斋义庄机制设计的民主集中特性。
第六，制度保障，在做好前述的“家产庄息”分配机制之后，家族遗产分配的监督人李经芳将所有资料汇成文档，报送当地政府，备案待查。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金融所财富管理研究中心。
本文发表在《财富管理》杂志2016年4月刊上，转载请注明来源、作者。微信号：WEALTH财富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