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装修“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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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装修“历险记”

　　文/本刊特约记者 沈秋莎

　　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越来越多钱包鼓起的华人赴美购房。与此同时，美国本土华人亦深受有恒产者有恒心，成家立业须置业的传统思潮影响，尤喜投资地产，中外华人已拧成了美国房地产的一股洪荒之力，奠定了自身在房地产市场不可撼动的地位，同时也迅速带动了其附加产业，装修便是其中之一，随着美地产走势，闻风而动。

　　美国的装修分类极细，电工、水管工、油漆工、屋顶技术人员各司其职，他们通常持证上岗，价格不菲，屋主可分别找来各工种，一一完成房屋装修的各色项目，也可以将整个装修交给包工头打理，命其分别再找各工种完成，当然，后者简单轻松，但价格更贵。

　　雇佣无证游击队 欲图便宜价更高

　　装修过程已身心俱疲，各类建筑的专有名字也让华人屋主看得云里雾里，若是再想跟装修公司表达个“好风水，避冲煞”的意思，更令英文不甚娴熟的华人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受制于诸多语言和文化的鸿沟，大多数华人都会选用中国的装修师傅，以期达成一个眼神便懂你的神默契。

　　在美已定居十多年的老S自认为经历过一些风浪，但第一次收到传票，被“请”上法庭打官司，还是在购置地产后。老S于2015年在康州入手一套银行拍卖屋，遂决定对这栋独立屋进行彻底翻新整修，装修项目包括翻修两个厕所，整修前后院，开天窗等。老S前后找来十几家公司报价，美国公司的报价大抵相同，在8万到10万美元间不等。而中国公司的报价则差异极大，下至8000美元，上至10万美元，中等价位也在3万至5万美元。在多方比较后，老S选择了价格明显低廉的易师傅。易师傅来自中国南通，常年在美国中文报纸上刊登广告，他开出的8000美元的价位的确诱人，双方在达成口头协定后就开工了。

　　开工的前几日，易师傅带着个小工，做一些敲砖卸墙的力气活，待拆除完毕后，易师傅便每日独自上工，直到周日才带几个瓦工师傅来贴瓷砖，俨然成了光杆司令。言谈间，老S发现这些瓦工都来自于其他正规军的装修团队，只有在周日歇工时，才到易师傅那里做些零散小活，挣点外快。这么做的隐患很快就显现出来了，由于瓦工在周日一天内，不可能贴完所有瓷砖，剩余的部分只能由易师傅在下周的工作日内独自完成。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易师傅样样都做，不可能面面俱到，经他手贴好的瓷砖自是七高八低，跟专业瓦工贴好的瓷砖混为一体后，差异显著，但因面积不大，看在后面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易师傅完成，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老S虽心中不悦，也只好勉强接受。

　　完成了楼下卫生间的简单装修后，易师傅又转战楼上主卧卫生间。在对卧室家具做好简单保护后，易师傅正式开工，切瓷砖、刨木板、拌水泥都在室内完成。老S的家很快就变成了飞沙走石的加工厂，且老S还日日住在屋内。每天回家，都要赶紧打扫战场，备受煎熬。接着，易师傅便日日叫亏本，天天嚷加价。想到工程已做到一半，室内墙壁也已被凿开，中途换人，恐无人接手，老S也只得尽量满足易师傅的加价要求，经过几轮加价，8000美元的工钱已飙升至近2万美元。为了节省工钱，易师傅甚至连小工也不再雇佣，整日独自前来干活，终日叫苦连天，牢骚满腹。

　　由于不懂英文，易师傅看不懂说明书，所有器件的装配，都停留在“看图说话”阶段。小至水龙头，大到马桶、天窗等物，附带配件他一概不用，问其为何？易师傅曰，这些都用不着，态度极为敷衍。老S虽心中无比纳闷，但因终日住在工地，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只盼易师傅能早日收工，还他一个安乐窝，便不再追问。

　　终于在经历了四个多月敲敲打打的日子后，易师傅收工了。交到老S手中的家已是狼藉一片，厕所墙壁上的白石灰泥仍然清晰可见，崩裂的大理石边角一目了然，由于没有专业的切割机，在墙壁拐角处，易师傅做不出45度阳角，直接糊上一根塑封条了事。在检查完浴室水龙头能够喷水后，老S鬼使神差地跟易师傅结了账。为了逃税，易师傅强烈要求现金支付，老S在结清现金后，还有1500美元的尾款，因家中现金不足，以支票方式结算，才将其请出家中。

　　之后没几天，康州便进入了雨季，屋外瓢泼大雨，屋内淅沥小雨，天窗个个漏水。老S此时才想到了那些被易师傅称作“无用”的天窗配件，原是密封条。很快，大雨将后院的部分泥沙冲散开，竟露出了瓷砖、水泥、砖块、玻璃等各种废弃的装修材料。原来，易师傅为了节省垃圾处理费用，背着屋主，将这些本该运到垃圾处理场的废弃材料，偷偷埋到了后院。接着，水龙头和马桶也开始漏水。老S不得不致电易师傅，让其回来修理。易师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修理的要求，老S遂向银行提出终止支票的要求，并请来了各路持“执照”的工种来收拾这些烂摊子。

　　屋顶专家来查看天窗时，直接问老S，这天窗是你们自己开的吗？这是我见过最糟糕的天窗。首先，根据房顶的倾斜角度，匹配的天窗型号各有不同。根据老S家这种倾角15度的屋顶，易师傅选购的天窗型号不对。其次，安装也不符合标准，密封条和防水完全没有做。只在屋顶上挖洞后，按上天窗，周遭再用沥青涂抹，勉强糊上。黑压压的一片，即不美观，也不防水。碰上暴雨季节，屋顶没有塌陷已算是万幸。最后，房顶专家在一片惊叹声中，给老S开出了2000美元的账单，将屋顶和天窗修好了。

　　接着，老S又不得不找人来修漏水的马桶和水龙头，前来报价的波兰人Konrad拥有家居装修（Home improvement）的执照，他在过目项目后，对丑陋的外墙啧啧称奇，并与老S商议后，凿开墙面，未想打开墙面后，被漏水的管道喷了一脸，且保温也未做。Konrad对老S说，像康州这样寒冷的地带若不做墙体保温，在冬季，暖气只

　　消停开几日，水管便有冻裂的风险。不仅如此，水龙头竟也是用硅胶粘上去的，五金配件一概没装。更令人咋舌的是，马桶也是直接打的胶水，所有固定配件一律全无，如厕时，随时有倒塌风险，胖子风险尤甚。Konrad在初步检查后，得出需要全部撬掉重做的结论，这样的装修已不仅是外观美丑的问题了，若不重做，房屋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老S吸取了便宜无好货的教训，咬牙跟Konrad签了4万美元的装修协议，将厕所全部敲掉重来。

　　老S告诉记者，跟有执照的Konrad合作完全是另一番光景，装修队开工前，细致地为地板墙面贴好保护纸，每天朝九晚五地工作，尽量不打扰屋主休息。所有的切割都在室外完成，来回往返虽为麻烦，但确保了屋内的整洁，每日收工后，工人还会为地板吸尘，将装修对生活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水管工、瓦工、油漆工都由各色持证上岗的工人完成，保暖、防水、防火等隐蔽工程一项不落，贵则贵矣，但精神上比较放松，一切按合同履行，绝无坐地起价等节外生枝之事。

　　一纸传票到家中 赢了官司追偿难

　　当拆旧建新开展得如火如荼时，老S家收到了一张法院的传票，老S赴美多年，一直规规矩矩，绝无作奸犯科之劣迹，头一次做被告，竟被易师傅毁了“清白”，诉讼内容则是为了追讨1500美元的尾款。老S登录法院网站，输入易师傅名字，查其诉讼记录，不查则已，一查惊人。他主动发起的诉讼记录竟多达百起，被告姓名一看就是华人，而大多诉讼在开庭前就和解了。老S自知美国法律系统繁杂，应诉耗时费力，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选择迎战到底。

　　老S对记者说，他一共出庭3次，第一次调解不成，第二次深度调解，依旧未果，第三次才正式进入庭审。易师傅表面强硬，但上庭后，惊慌失措，又因其英文不好，申请了翻译，助其陈述，气势立刻减半。老S告诉记者，为了应诉，他准备了大量易师傅完工后的“烂尾”片。并研读了诸多法律文书，准备自我辩护，他在诉状中详细列出了已付的款项，并附上了用于修缮各项发票，反诉易师傅，要求其赔偿损失8000美元。

　　开庭后，各方陈述事实，法官是一个傲慢的白人男子，在颇为不耐烦地听完了冗长的陈述后，淡淡地问了易师傅一句，你有做装修的执照吗？易师傅开腔，做我们这行的，基本都没有。法官厉声说，请答是或否。“否。”易师傅弱弱地答道。法官接着对老S说，你也不是搞装修的，你所陈述易师傅对你房屋造成的严重损害，在法律上并不成立，这些照片也不足以证明房屋的破损程度。请问你们有证人吗？老S顿时傻眼，原以为胜算十之八九，若照片不能作为呈堂证供，那自己还有什么证据呢？协议是口头约定的，并未签署文件，支付也是现金结算，老S甚至连一张付款后的发票都拿不出来。

　　此时恰逢庭审中场休息，老S赶紧致电现任工头Konrad，央求他来出庭作证。Konrad一下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他出乎意料的仗义，驱车一个小时，从康州赶到纽约皇后区的法庭。下半场开庭后，老S和Konrad以你问我答的方式，陈述了Konrad接手房屋时，所看到易师傅完工后的工程面貌，并详述房屋的破坏程度，以及若放任不管，将对房屋造成何种影响等事实。与此同时，Konrad更是当庭出示了他的执照，立证其专业性。

　　庭审结束后，法官并未当庭宣判结果，而是要求被告双方于两周后来法庭公告处看结果。老S在过了忐忑的两周后，赶到法院察看结果，顿时大喜过望，法官采信了Konrad的证词，易师傅被判赔老S 8000美元的损失。此后，易师傅又当起了老赖，拒不付钱。老S持着一纸判决，找到追债律师，追讨损失，却一直没有下文。

　　老S对记者说，像类似易师傅这种游击队，居无定所，在美国既无房产，又无其他固定资产，交易也都以现金为主，这些在美国通过假结婚骗得合法身份后，为了榨取美国的低收入保障补贴，其在银行里的存款少之又少，基本处于骗到钱就往中国寄的状态，其银行卡里的存款都未达到法院可冻结的最低限额。因此，即使雇佣了追债律师，至多对其起到威吓作用，这些若真的赖着不付，鉴于资不抵债的情况，实难要到真金白银。而像这类游击装修队也深谙华人在美遇事喜欢大事化小的心理，屡骗不爽。时至今日，易师傅的装修广告还在中文报纸上刊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