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曦
无论是古代诸葛亮受刘备委托，还是现代高盛资深投资顾问被石油王子挖走，富有家族面对复杂的财富管理，委托需求大量存在。笔者结合自身多年经验，总结出家族办公室创建路径。
家族办公室（FO）定义很多，笔者倾向于这种解释：家族办公室是将家族财富体系不断地传承给下一代来，以促进、保护和提高家族种姓安宁和谐繁衍的实体，是一个可信、中立、私密的服务机构；是家族宪法的守护人；为所有事项的政策提供咨询意见。
其工作包括：财富管理、增进家庭关系、支持家庭成员在专业和个人方面的发展及下一代的个人发展、提供行政性支持等。
家族智囊
人类历史上，封建领主家庭可能是最早雇佣外人的显赫家族，其家事与“国事”合一，家族雇佣外人不仅处理家族内务，更重要的是策划如何夺占更多生存资源。这些受雇于显赫家族的座上宾，主要参与家族事务的决策。
中国古代皇室家族都有自己的智囊，就是现代智库（Think-Tank）的前身，这种服务于显赫家族的智囊机构，就是最早的家族办公室。皇室家族的办公室叫枢密院。人类文明发展上千年，家族权力核心也完成了从武力集团向资本集团的转移，家族智囊机构也同步完成了从军事幕僚向财富管理顾问的转移。
家族智囊过去指挥千军万马，现在布局亿万资产，他们工作重点在战略而不在战术。
中国古代著名策士代表应该是文韬武略的姜子牙、孙膑、诸葛亮等。近现代金融市场的发达，使显赫家族的诉求不再局限于攻城略地，而是紧紧围绕“创造财富，守护财富，享受财富和传承财富”展开，家族智囊同步使然。因此可以断定：家族智囊机构伴随家族诉求。
现代家族办公室（Family Office或FO）是舶来品，西方国家认为最早于6世纪后期，上流社会开始普遍接受管家式服务，之后行政管理概念开始演化和流行。以财富管理为核心的FO可追溯到1838年J.P.Morgan家族创立的House of Morgan。首先出现的是服务单一家族的家族办公室（SFO），之后出现了同时服务多家的多家族办公室（MFO）。从FO的功能和宗旨看，家族类型决定FO。例如，酒店管理业的家族与酷爱艺术收藏的家族，其家族办公室功能和成员结构也一定不同。
FO具有独立性，可以实现广泛的服务整合，提供专业而有深度的服务及更妥帖的服务（High touch service），进行跨代际的安排筹划，提供外包服务。FO一定是一个管理者而非简单的家佣随从，是幕僚而不是家政服务员。
在没有法律保护“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环境中，FO是非常脆弱的。像律师一样，受托人的权力是委托人权力的派生权力，没有委托人的基础权力，受托人的权力就荡然无存。一个社会的私权不能平等抗辩公共权力，这个社会的家族信托就是脆弱的。
“内功”修炼
社会是一个耗散结构系统，家庭是其中一个单元。在特定的社会结构中，社会总体家庭财富存在一种分布，该分布是动态有序和无序的转换过程。出于生产工具的发明或生产关系变革等某种原因，会导致一些家族财富崛起，可能是家族出现高能量的强人，抓住了机会聚集大量财富，使该家族从财富密度分布看形成分布偏离，这种远离平衡态的分布久而久之还会回归耗散轨道上。
在相对稳定的社会体系内，由原来的混沌无序状态转变为一种在时间、空间或功能上的有序状态，这就是FO打造家庭治理结构。富有家族必须认识到，在耗散结构中财富传承过三代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数据表明，世界上富过三代的家族不到1/7，而富过九代的小于343分之一（1/7的立方）。判断FO的标准之一，就是看FO是否告知委托家族：财富成功传承的关键因素在家族自身的自律内因，而不在FO保驾护航能力的外因。就像诸葛亮无法挽救阿斗的家族颓势一样。
从表层上看FO的工作围绕“创造财富、守护财富、享用财富和传承财富”展开，但更重要是“练内功”——帮助家族打造一个承载财富的有理想、有抱负、身心健康、精神旺盛的家族成员团队。家庭成员的健康体魄是硬件，积极向上的精神文化是软件，软硬件的统一体是家族传承的基础和财富的载体。所以，家族人力资源是首要核心资产。
家族核心资产有三项：第一是人力资源；第二是金融资产或有形财富；第三是无形资产和无形财富。FO的中心工作也是帮助家族保护三大核心资产。一个没有足够正能量且不能持续地提升知识结构，成员体态臃肿的FO一定不是合格的FO。
首先，家族人力资源是指家族血统和优良基因的传承和维系。历史上皇族对家族基因管理颇有经验，不仅优选基因还考虑到望族之间强强联姻。保证优秀种姓传承，首先是数量保证质量，过去皇帝在两位数皇子中选拔培养接班人就是这个道理。显赫家族选择婚配对象绝不简单，像基金中的基金(FOF)挑选优秀基金经理人一样，需设立多维度考核体系。
FO为家族建设良好的家族成员准入、家族继承人筛选及培养体系，往往通家族信托、婚前协议等法律文件加以规定，以严格控制家族成员的准入维系家族和谐。同时，FO提供良好的教育服务训练，既包括家庭成员在专业和个人方面的发展，也包括下一代的个人发展。此外，如同在变动的市场中跟踪金融资产净值，密切跟踪家族主要成员的身体健康与人身安全保障也属于FO的重要筹划工作。
其次，在金融资产的创富、守富和传承方面，FO高度注重风险控制。获取稳定可期的收益为实现家族永续的目的，而不是在现有财富后边加零。这是边际效益不同的结果导致的，所以在资产配置中多用保守的风险权重策略而不是美林时钟策略，多选择配置波动率较低的对冲基金而不是Long-Only的权益基金，所有的金融和财富管理工具都是为FO目标服务。
从国际FO实务来看，FO为保护客户信息的私密性而更好地隐身，可以减少竞争对手和对家族不利的机构锁定追踪，不会像目前国内的FO大做广告。FO是一个高效而全能的金融服务接口，面对纷繁复杂的金融产品和投资渠道，FO需要具备良好的全球大类资产配置能力，为客户筛选出最合适的投资组合；更重要的是，家族办公室扮演一个超级金融代理人的角色，为家族搜集并获取各个投资领域的优秀产品份额。要能解决“买得进”的问题，笔者了解到许多FO都不了解优秀的基金和Top-Trader，更不必谈是否可以买入了。
最后，无形资产不仅是指家族精神、理念和荣誉感等，还指长期形成的祖训、家族宪法（家法）等形式传承。这种家族治理结构是家族自我约束、自律的纲要，是保证有序减低耗散速度的唯一保证。
富有家族如何选择适合自身特点的高水平FO，是头等重要的问题，因为任何家族都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的隐私。而FO不是外人，所以中途替换FO的成本非常高。FO成员能力越综合对家族越安全，边际效用也越高。
路径选择
中国的家族办公室注定要走很长的路。目前境内FO的萌芽应该是家族企业中的投资部，是家族成员和多家外部金融机构的纽带。他们已经开始管理家族资产的管理专户，而所有金融机构都仅仅是家族选择合作者之一，显然那些为家族开设的专户的金融机构都有机会成为未来FO的种子。
笔者从参加第一届中国家族办公室峰会到现在，见证了中国家族办公室发展的每一步，许多FO在走弯路或方向不对。FO并非如想象的那样，从私人银行或一线PWM机构中出来一批能人，奔私后创立自己的FO就可以了。无论古代诸葛亮受刘备委托，还是现代高盛私人银行的资深投资顾问被阿拉伯石油王子挖走，都是客户委托在先。所以不应该是先有FO平台，而是应该先有家族委托。
富有家族面对复杂的财富管理，委托管理的需求大量存在，市场上太多机构可以提供全权委托管理，花落谁家就是一个FO种子，是否成为萌芽就看受托人的延展能力。其它财富管理功能应该是初步的种子基金派生出来的，财富管理功能比较齐全，就会形成另外一个服务分支——集成服务化功能。
资产管理功能中有两个要点：首先是全权委托账户管理能力，至少是FOF或MOM才能算是资金管理的种子，全权委托管理是信任关系的证明，这是判断能否成长为FO的试金石；其次是资产管理系统,交易、跟踪、合并、统计等功能，没有系统就不可能管理品种繁多的金融资产统计跟踪，也就不可能对家族客户需求做出一表式的快速反应服务，所以系统是财富管理的根，没有根财富管理无法长成大树。这两项要点是统一整体，没有它们的FO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高级第三方销售团队，而非FO。
优秀的FO萌芽的核心要素就是一流的资产管理人才，这是最稀缺的资源。在中国合格的FO人才远比私人银行客户更稀缺，部分从私人银行奔私的人可能会是未来FO的主力成员。他们从原有机构中延续家族客户的信任，像公募基金经理人奔私一样，到FO可以更好实现自我价值。
然而如何着手组建FO呢？笔者结合自身多年从事私人财富管理的经验，总结出以下FO创办路径。
家族首先建立自己可以掌控的工作室，可以在市场上挖人组建一个SFO为自己家族服务，取得经验后可以接纳朋友家族的委托。具体操作如下：
专户形式的全权委托
为家族客户成立单独资金专户是家族基金的雏形，可以按照大类资产的机会设立某项大类资产基金，比如之前的PE基金、去年底开始的二级市场证券基金、当下对冲基金的基金都是非常好的时机。也可以从现金管理开始，配置资产从最低风险开始，按照风险边际多元化的思路拓展，逐步获得全体家族成员信任，最后成为家族客户的全权委托资产管理人。在具体操作上，必须保障家族资产的私密性、服务的定制化，由家族成员主导投资委员会，投资组合资产配置实时查询，并设立终止委托资产管理人的条件。
以服务模块切入的综合解决方案
妥帖的个性化服务是提高服务深度和质量所必备的，而所有的服务可被分拆。每个不可再分解的服务模块，就是需要不断积累的子模块，积累到一定程度，不同子模块的集成就形成可以满足不同家族需要的解决方案。从事多年高净值客户服务的资深人士，通过常年积累才能形成自己的工具箱，这也是最有价值的部分。
具体操作上，首先，模拟几类家族需求，通过逻辑推演设立满足几类家族模拟需求的服务方案；其次，分解所有模拟服务方案到子服务模块，测试所有服务子模块的可行性，并集中必要专家对所有服务模块做梳理和实际测试，进行试单并逐步积累，不断自我更新；最后，一系列服务子模块的集合就是一个整体的服务预案，任何一个家族的服务方案都是根据不同需求的不同子模块编辑整合而成。
总之，FO服务工具箱就是通过收集和动态筛选一切顶级资源和服务机构，随时提取出满足各式家族客户需求的一系列服务子模块，形成综合解决方案。
以上两种路径，本质上只是切入时间先后的区别，最终成熟FO提供的金融与非金融服务必须同步推进。以上服务路径的设立也决定了FO的人员配置，至少包含三类：其一为顶尖的资产管理人，必须熟悉各种大类资产，通过设置符合家族需求的配置，为家族财富“开源”；其二为税务筹划人，精通各国税制法规，能为家族资产的全球配置“节流”；其三为综合行政人员，承担职责涵盖法律、健康、旅游等，为家族的生活品质护航。
需要强调的是，FO成员是个人英雄主义式精英团队，宁缺毋滥。FO首席长官的格局和水平决定了整个FO的格局和水平。
作者系民生银行私人银行资深投资顾问
本文发表在《财富管理》杂志201５年７月刊上，转载请注明来源、作者。微信号：WEALTH 财富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