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国亮：尚能饭否？

　　本报记者 郑岚予 特约记者 亦沁末

　　发自北京

　　“据我所知，赵子良和高焕利两人离职生命人寿其实是张峻一手安排的，其背后是因为"明天系"实际控制人肖建华与张峻要一起合作做些项目，两人都有购并天安财险的想法。他们几人两周之前还在一起吃饭，共商大计。”某保险界资深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我还会回来的”，这是新华人寿前董事长关国亮入狱前说的一句话，霸气而又坚定。也许是这一表态，再加上其提前释放出狱，使得外界猜测其旧部赵子良和高焕利先后离职之事恐是受其召唤。

　　但根据时代周报记者独家调查得知，与关接近的消息人士告诉记者：“赵子良和高焕利离职跟关国亮毫无关系，事实上，这二人任职天安财险其实是生命人寿大东家张峻委派过去的。而关目前正在全力处理一些股权的事情，该回收的回收，该偿还的偿还，处理完这些事后，肯定会再度出山。”

　　在关国亮入狱的这几年里，保险业江湖已发生巨变。在其出狱后，现在江湖上流传的是越来越多关于关国亮如何重新玩转资本的传说，这是一位大胆且强悍的资本玩家，而非昔日的保险英雄。而这位聪明绝顶的资本玩家将以何种方式回归资本市场，则充满不确定性而又值得期待。

　　人事波澜

　　月白烟青水暗流，看似平静的保险市场，一股颇具影响力的人事“暗流”正在涌动。

　　7月26日，生命人寿内部传来消息，分管银保业务的副总经理高焕利辞职了。对于高焕利的辞职，生命人寿对外一致口径为“高焕利的离职由于身体抱恙，经研究批准其辞职，并由黄新篁接管总经理一职”。

　　而这发生在关国亮出狱前一周。

　　就在外界纷纷猜测高焕利的离职是否会引发公司人事震荡时，8月6日，生命人寿分管个险的副总经理赵子良请辞。这是在关国亮出狱后的第三天。此时，曾被保险业内称为新华系“铁三角”的猛将，如今只剩杨智呈坚守生命人寿，担任总裁一职。

　　据业内相关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证实，关国亮在出狱前后，确实见过一些新华旧部的老将，而赵子良和高焕利在其所见范围之内。

　　除此之外，新华人寿内部一直有传闻称赵子良实为关国亮嫡系，关在2005年将赵调任新华湖北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其实是在为以后的提升做准备。高焕利曾任新华人寿总部销售中心总经理，关对其才华和做事风格颇为赞赏。

　　8月初请辞的高、赵二人后来很快入职天安财险上海总部，看来其离职是早有目的。更为巧合的是，此时坊间有传闻称，天安财险欲力邀关国亮为其军师，坐镇幕后。

　　“关在保险业的人脉极深，为人非常直爽，并且对这两人有提拔之恩，再加上关也是一个有才之士，受到关国亮召唤尾随而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一位业内人士如是分析。

　　一切看上去都顺理成章。

　　然而，经过时代周报记者调查，前述某保险界资深人士接受记者独家采访时爆料：“赵子良和高焕利的离职跟关国亮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赵子良和高焕利并不是辞职也不是叛逃，而是被委派到天安财险，这是生命人寿的大东家张峻一手安排的。”

　　此语打破了之前的所有传言，赵、高并不是辞职，而是委派，生命人寿董事长张峻借用媒体传播的巧妙安排，其醉翁之意何在？

　　当记者致电生命人寿总部办公室电话，进一步查询此事时，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生命人寿的醉翁之意

　　“你可以仔细琢磨一下，生命铁三角都属新华系，要是赵子良和高焕利就这么突然离职，剩下一个杨智呈还能稳坐现在这个位置？现在张峻把权力逐渐放给杨智呈，很明显张峻是知道内情并且一手安排的”，前述接近关国亮的消息人士继续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前几天身边还有人跟杨开玩笑，媒体都报道你们铁三角走两个了，你也快走了吧，杨智呈还笑着说媒体胡扯，我才不走。”

　　其说法得到生命人寿内部人士的默认：“赵和高走后张峻的确放权给了杨智呈。”

　　“据我所知，"明天系"实际掌控人肖建华和张峻曾在一起讨论合作做些项目。至于天安财险，现在可能是肖建华欲以个人名义购并，至于张峻有没有或未来是否会参与，以及生命人寿有没有参与还未确定，但是两员大将已经派过去则是既成事实。”前述保险界资深人士表示。

　　之前生命人寿和天安财险合力上演的一出经典挖角之战，亦不过是两个资本玩家的掩人耳目。而张峻与肖建华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曾被市场誉为股市一代“枭雄”的肖建华所一手缔造的“明天系”在国内证券市场声名显赫。1996年开始，肖建华着手搭建“明天系”，北京海峡恒业、北京惠德天地科贸、北京新天地等公司先后成立。明天系粗具规模后，肖于1999年9月成立明天控股集团，然后通过“明天控股”以购买公司法人股的形式进入ST明科、华资实业、西水股份、宝商集团、爱使股份等，从而在证券市场形成了庞大的“明天系”。

　　在明天系中，ST明科、华资实业、西水股份则是肖建华从事一系列资本运作的“三驾马车”。尤以西水股份为重，近年来，西水股份频繁在资本金融领域大展吸金大法。

　　2010年，西水股份在其公告中宣布参与天安财险增资扩股，持股比例不到10%。然而，在此之前天安财险还有一位神秘的入股股东—领锐资产管理公司(下称“领锐资产”)，持股比例为5.57%。经时代周报记者查证，西水股份实为领锐资产的大股东。也就是说，西水股份同时以直接和间接的方式参股了天安财险。并在此后的多次股权变更中，西水股份一跃成为天安财险的第一大股东。

　　而张峻与肖建华之间的联系，在生命人寿原总经理段景泉出任华夏人寿总经理一职时，便可窥见一斑。

　　2010年11月，生命人寿原总经理段景泉以个人健康原因“让贤”给新华系旧将杨智呈。此举到现在还被媒体解读为是因段当时感受到新华派压力，主动请辞。

　　但据时代周报记者调查了解，段去华夏人寿正是生命人寿董事长推荐的，而这一安排背后也离不开“明天系”。据网上公开资料显示，华夏人寿现任董事长李飞曾担任新时代证券监事长，而新时代证券正好隶属于“明天系”。事实上，刚开始华夏人寿的发起人就是“明天系”单位。

　　“在资本市场，高级人才的流动和出借不算奇怪。”接近关的消息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两个资本家在一起就会算计着如何赚钱，现在可能是以肖建华名义并购天安财险，其实也存在张峻意在整合天安财险，这个事情不好说，里面有很复杂的资本运作和股权结构，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张峻和肖建华很多事情都是一起做的。”该人士语气肯定。

　　而谈到资本玩家的长袖善舞，当然少不了中国保险行业的奇才，同样也是玩资本起家的关国亮。

　　胆识超前

　　熟悉关国亮的人都知道，他原本也不是做保险的，而是一个玩资本的高手。他并不是新华人寿的第一任董事长，只是其创建者之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也是一个悟性极高的人。

　　“此前在东方集团，关的权限再大，都属于附着于张宏伟，后来去了新华，终于能够掌权，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6年的牢狱之灾。”前述接近关的消息人士遗憾地说起。

　　1992年加盟东方实业之后，关国亮曾是老板张宏伟的属下，但很快以其资本运作的“先知先觉”建功立业，并帮助张宏伟让东方集团在1994年成功上市，随后关国亮出任了上市公司总会计师，后来又成为东方实业主管财务的副总裁，并兼任东方集团财务有限公司董事长。

　　1996年，正是在关国亮的谋划和操作之下，东方集团以及国有股份制的“新产业”系等15家股东参与发起新华人寿，这时关国亮已经从张宏伟的得力助手演变为合伙人。1998年，关接替前任李福臣成为新华人寿董事长，而这正是他人生迈向更为广阔的资本舞台的转折点。

　　“我喜欢快节奏。”关国亮曾表示。自关国亮掌控公司之后，他就开始引领新华人寿沿着快车道飙进。2000年8月份，关引进苏黎世保险集团、国际金融公司、日本明治生命保险公司以及荷兰金融发展公司四家外资股东，新华人寿股本金由此增至8亿元。

　　经过关国亮一系列巧妙运作，新华人寿连续8年保费收入翻番，跃身成为全国第四大寿险公司，占据国内寿险市场5.7%份额。

　　随着业绩的突飞猛进，关国亮在新华人寿董事会中的地位宛如君王。东方集团的董事长张宏伟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我本人连新华人寿的董事都不是。”

　　但权力与欲望总是相伴而生。关国亮开始通过账外账向关联公司拆借巨额资金，通过隐性平台进行房地产和长期股权投资。

　　据了解，关挪用新华人寿资金至少用于三种用途：第一类是对京城中心长安街边上的几处房地产投资，这些投资事后被确认为新华人寿的隐形投资；第二类是利用新华人寿的资金对“关阵营”的公司进行融资；第三类是记在“关阵营”名下的投资和拆借，包括北京、哈尔滨等地的各项投资以及深圳航空的融资拆借，其资金源头仍是新华人寿。

　　关国亮这一系列盘根错节的资金运作，从日后项目成倍的增值情况来看，这位保险界的资本玩家再次证明了自己超前的投资眼光。

　　然而，在时处保险业投资还未全面开放的时代，关国亮的这一系列资本运作都被打上了违法的烙印。

　　2007年5月18日，新华人寿的15家股东单位收到了来自中国保监会的一则书面通知，保监会将动用保险保障金购买隆鑫集团有限公司、海南格林岛有限公司、东方集团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所持新华人寿的股权。事实上，隆鑫的股份是由关国亮说了算，而海南格林更是已经成为关国亮的私产。

　　尚显年轻的中国寿险业在近10年的发展中，还没有出现一家寿险公司需要保监会动用保险保障金来化解风险。而保监会的此种做法可能只有处于漩涡中心的关国亮才最清楚这一切，保监会意在确保新华人寿被挪用的130亿巨额资金安全收回。

　　关国亮一心缔造的新华人寿的权力基础终有被釜底抽薪的这一刻。

　　收拾旧山河

　　制度总要有人来打破，然后逐步完善，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关国亮这位大胆且强悍的被监管者，已成为中国保险业危机处置过程中的历史性标本。

　　在关入狱的这几年里，中国的保险业迎来了一个宽松的投资环境。自2010年开始，保监会相继颁布了《保险资金运用管理暂行办法》、《保险投资股权暂行办法》、《保险资金投资不动产暂行办法》等相关配套政策，进一步完善了保险资金的投资渠道。

　　而关的提前释放，让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现在宽松的投资环境，更有利于关寻找新的商机，重新开拓疆土。

　　之前有传言说有保险公司欲聘请关国亮坐镇幕后，某保险界大佬对时代周报记者透露：“从制度上讲，关国亮出狱未满5年，不可能有任何保险机构聘用他为高管，再说，谁会傻到聘用一个现在满身麻烦还没处理干净的人做幕后指挥？”

　　根据保监会2010年4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保险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任职资格管理规定》显示，保险机构拟任董事、监事或者高级管理人员有下列情形的，保监会不予核准其任职资格：贪污、贿赂、侵占财产、挪用财产或者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被判处刑罚，执行期满未逾5年。

　　照此来看，关国亮重返保险业确实已不太可能。

　　“他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主，而且又是一个玩弄资本的高手，为人聪明，肯定会再出来的。他现在正在家里处理一些股权的事情，该回收的回收，该偿还的偿还，处理完这些事后，估计下一步就开始谋划资本运作了。”接近关的消息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而当记者问及关现在是否有财力重新建立一家公司时，该人士透露，关国亮目前挺缺钱的，正在清理资产，关所有的资产以及股权在5年间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即使以后所作的事跟保险业有关，也纯属巧合。”

　　如今巅峰已不再，但凭借过去八年间逐步掌控在手的新华人寿股权，以及在公司内外编织的庞大网络，关的影响力仍无处不在。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开篇写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但这远不足以描述中国资本市场目前其混沌、躁动、蓄势待发、弯道超速的特征，而关国亮又将以何种方式回归资本市场，充满悬念而又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