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琪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但令中国保险业没有预想到的是，为过去买单的日子如此艰难，如此遥遥无期。

　　2013年是保险业真正的“政策年”，各分支不断出现政策释放的利好，并且在经历数年寒冬后，行业回暖迹象也不时若隐若现。但一切总是“看上去很美”，高利率环境下，保险要重新进入增长轨道并不易。“‘稳中有进，进中有底，底中有忧’，我理解，忧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有保险公司高管不无清醒地感慨。

　　“路途漫长而艰苦，地狱一出即光明。”这是弥尔顿在《失乐园》中的诗句，当出现在电影《七宗罪》中时，暗示着世界已无法分清地狱和天堂之光，而当我们发现它可以贴切地形容中国保险业当下命运时，则已意味着，未来将在矛盾中前行。

　　数字的盛宴

　　艰难时世中，任何一个浮华表象都可能令人盲目地进入虚妄中的狂欢。

　　“冬去春来”、“拐点来临”、“曙光在即”，这一年，各券商保险分析师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词语来描绘行业前景，但这难以得到保险从业者的共鸣。

　　“说2013年是最困难的一年，我不完全赞同。我认为2013年是非常困难的一年，但2014年会更加困难，特别是对于寿险。”作为有丰富海外市场经验的业界高管，华泰人寿总裁李存强对行业现状并不乐观，在他看来，虽然寿险业今年从数字上看起来有所成长，但这并不是质量效益型的成长。

　　事实上，今年上半年银保渠道确实迎来了一个小阳春。同业交流数据显示，寿险业上半年总保费7600亿，同比增长21%，其中银保新单2600亿，同比增长30%，尤其二季度银保新单高达1150亿，同比增长超过60%，而该数据历史最高点仅是2010年二季度的15%。

　　“银保疯了”，这样的增速显然令人吃惊，可为什么更多的还是困兽犹斗的感觉？有银行业人士揭开了风光表面下的秘密，“只要保险公司舍得砸钱涨佣金，银行自然有动力推销，比如在客户申请贷款时捆绑销售。”与此同时，几乎银保所有的增长都来自于短期万能险，甚至分红险也转向高保底产品，因此，结果不仅是银保成本平均涨至7%-8%，无可避免的还有未来一两年内卷土重来的退保潮。

　　如果说大公司这样做是在市场份额逼迫下，那么新成立的小公司则是把银保当成了比信托融资成本低的渠道。但只看到当前的现金流，未来又如何持续？随着市场一致预期明后两年会有较多兼并收购发生，保险行业的新一轮洗牌已经在暗中酝酿。

　　不仅银保在量价难两全的背景下仍面临压力，来自保险营销体制的另一个残酷现实是，毫无竞争力的收入已经令三百多万代理人越来越难生存。自2011年寿险深度调整以来，个险渠道成为不少保险公司重点培养的渠道，效果各不相同，但从今年看来，对如何解决增员难和高流失率的问题，行业依然没有达成共识和找到真正出路，因此再次加速了销售队伍的萎缩。

　　更值得玩味的是，在行业整体低迷的时日，将保险业推上新闻头条和舆论中心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中介。8月15日，泛鑫保代高管携款潜逃事件震惊业界。表面看，该案迷雾重重，但最终浮出水面的却只是一个并不高明的粗糙骗局——第三方中介在“高端洋气”的包装下做局，但自身却陷入资金链的泥沼中难以自拔，最终只能仓皇出逃。

　　尽管这只是个案，但在业界看来，在这场泡沫盛宴破灭的闹剧中，所折射出的行业灰色地带、相关监管漏洞以及从业者的贪婪短视，正是令保险业迷失的本源。

　　迷失或清醒

　　在银行业一枝独秀格局难以撼动的市场中，保险业有可能制造传奇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令保险业并不那么悲观的是，今年已经看到了“咸鱼翻身”的机会——政府体现出的做大养老金资金池的政策意图。

　　我国银行保险资产占比，是令保险业界始终气短的一个数据：2012年，我国保险业占二者总资产的5%，银行业占95%，而2011年美国银行保险资产分布当中55%是保险，45%是银行业。

　　显而易见的是，保险业资产越雄厚，标志这个国家经济金融体系越稳定，原因就在保险业资产里面有大量养老金、针对应对风险的储备池、后备资金，这些池子蓄满了水，也意味着社会的稳定。

　　2013年，保险业改革的步伐不断加速：3月1日，《农业保险条例》正式实施，标志着中国农业保险首次进入有法可依的阶段；8月5日，普通型人身保险费率改革启动，长达14年之久的人身险2.5%预定利率上限从此成为历史；下半年，在国务院先后出台《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和《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后，三中全会决定中又提出“制定实施免税、延期征税等优惠政策，加快发展企业年金、职业年金、商业保险，构建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被业内认为是对保险业的重大支持；12月6日，中国版401K计划出台，宣布从2014年1月1日起，我国开始实施企业年金、职业年金个人所得税递延优惠政策。

　　光明前景令人亢奋，尤其人口结构变化下养老健康产业的巨大发展空间，被业界一致认为将是未来我国商业保险的核心竞争力，为此保险监管层近来也一再表示，下一个十年到二十年是中国保险市场发展的黄金时期。

　　十字路口，有人迷失就有人清醒。

　　这一年，中国人寿总裁万峰对众媒体坦然表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年初的计划就是负增长，这不是坏事。这是中国人寿上市10年来首次计划负增长。”他判断，保险业资产超过银行业资产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年，互联网保险异军突起，由阿里巴巴[微博]、腾讯和中国平安[微博]合办的众安保险在11月6日正式开业，保险迎来互联网的深度介入。

　　这一年，新华保险董事长康典在年报中引用大卫·休谟的话，“理性是且应当是激情的奴隶”，来表达变革与创新的决心。“我的选择是：不等不绕，翻这座山，就在此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或许正是中国保险业的残酷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