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撰文/郑彦

     本轮商品价格下跌虽然仍有一定空间，但中长期波动上涨将是不可逆转的方向。

     华尔街“地震”和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似乎比人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当原油价格跌破80美元时，欧佩克还在乐观地表示“泡沫已经被消灭干净了”，但下跌并没有如预测般停止，到目前为止，石油期货价格，从最高的147美元每桶，已经跌落至60美元左右，而且统计数据显示，截止10月末，铜、铝等原材料价格较纪录高点均已下跌了50%以上，回到2005年水平，是自1949年以来的最高跌幅。一度曾是大宗商品拥趸的高盛集团10月23日称，“全球经济增长速度大幅减缓”的风险可能将商品价格推低至更低水平。

     “过度投机是导致此轮暴跌的主要原因”，财政与贸易经济研究所流通产业研究室主任宋则认为，前两年的过度投机形成的虚拟需求将价格急剧拉升，而泡沫破裂后，虚拟需求的下跌也影响了真实需求。但是他同时表示，本轮商品价格下跌虽然仍有一定空间，但中长期波动上涨将是不可逆转的方向。“在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正是中国企业提高自身话语权和走出去的好时机。中国应该把握这次机会形成与自身地位相匹配的议价能力，而成功的关键在于中国企业能否对外形成合力。”

     为何受伤害的总是我？

     《数字商业时代》（以下简称DT）:近年以来，无论是石油、铁矿石，还是铜、铝，价格随着中国制造需求的不断扩大，呈不断攀升之势，使得“中国制造”面临严重的成本挑战。再加上汇率及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导致长三角、珠三角中小企业大量破产，中国制造失去竞争优势。现在原材料价格的大幅下跌对于中国制造来说，是不是一个好机会？为什么还会听到一些中国企业受到价格下跌伤害的消息呢？

     宋则：一般情况下，购进价格的回落表明企业会有更多的利润空间，但是，价格的回落并不一定直接导致需求的回升，消费与投资的增长力度如何，将更有力地影响经济走入下一循环阶段的周期长短，价格只是一个因素。

     目前的情况是，一方面，随着近几年市场增长强劲，盲目的看涨情绪推动着各大公司囤积了大量的原材料，库存压力相当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此前购进价格的超高位运行对企业利润的影响将会明显呈现；另一方面，从供需产业链下游来看，次贷危机已经升级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并开始影响实体经济，中国自然也不能幸免。在广东以及江浙一带，许多企业主要靠产品出口。而现在，国际国内环境的影响导致制造业的整体需求减弱，即使销售价格在不断降低，依然无人问津。所以大宗商品的价格是降低了，但国内的观望情绪也更浓。

     对于中国中小制造企业来说，存货占用是最突出的共性问题，这点就足够让许多没有雄厚资本的企业关门。

     DT: 中国制造业如何才能摆脱目前这种困境？ 或者说，我们的企业应该如何避免总犯同样的错误？

     宋则：这是个让中国制造业反思的机会。中国的制造业之所以会处在目前这种十分被动的局面下，应该说，这是由于中国制造业过去过度依赖低成本，一直处在产业链的最下端所导致。对于广大的中小企业来说，他们总是在制造业下工夫，缺乏自己的品牌和渠道。这样的企业，当面临汇率升高、成本增加、需求锐减时，就很容易被打趴下。

     从短期来看，现在是非常时期，企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挑战。但是从长期看，对中国数目庞大的制造企业是件好事。对中国制造业来说，我相信在这次大宗商品价格的变化中，他们应该学到了非常重要的一课。中国企业应该摆脱低价竞争的尴尬，努力把握产业链的问题，同时关注国内市场，总而言之，他们需要具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来应对不断变化的市场。如果企业能够扛过去，未来他们会懂得，要获得长久的生存，应该摆脱低价竞争的尴尬，实现附加值的最大化。

     长期上涨趋势不可逆转

     DT:相比眼下的危机，人们更关心的是未来。业内有不少人士认为，大宗商品市场将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维持这种震荡下跌的趋势？

     宋则：从长期看，我认为大宗商品价格会呈现在波动中上升的局面，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无论是期货市场或是股市，都存在着投机现象，投机因素是最难把握的，但放到长期来看，这个因素可以忽略掉。真正决定价格走势之本，还是经济活动的基本面。如前面我所提到的，短期内投机因素会推动和影响大宗商品价格的波动，但长期上仍然是需求在主导价格走势。

     从大宗商品来看，第一本身是希缺资源，在全球范围来看，大宗商品的供需关系是不平衡的。特别是中国未来的需求是非常强烈的，漫长的城市化进程需要大量能源和原材料的支持。第二，人工成本是刚性的，并且也在逐年上涨。当我们把眼光放远一些，比如从十年前看现在的价格，无论是原油还是铁矿石，都是一个浮动上升的曲线。而且从经济学的规律来看，目前的暴跌已经跌破了正常的界线。

     宏观经济的基本面正在调整之中，但这一过程仍需要时间，要恢复到今年的历史高位，恐怕会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在我个人看来，乐观点的估计是一年之内应该见底，之后将是缓慢的上升。因此，全球范围明年上半年将是最黑暗的时候，但中国的情况应该会好得多。

     从麻将文化到桥牌文化

     DT:中国在许多大宗商品的产量、消费量或进口量都是位居世界前列的，但遗憾的是，中国在议价能力方面一直处于下风。在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中国能否把握这次机会，让自己取得与进口大国地位相匹配的定价权和话语权吗？

     宋则：在大宗商品的谈判席上，中国有强大的需求却一直未能主导价格，让人非常痛心。对于中国来说，这个短期的下跌正是出招的好时机。中国应该不失时机地回到谈判桌旁，抓住这个机遇提高自身的地位。而把握机会的关键在于中国的企业能否形成合力，一致对外。

     以往中国所处于的弱势地位，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咎于中国许多钢铁厂家的各自为政。中国很多企业存在一种喜欢单打独斗，怕自己吃亏的小生产意识。这也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麻将文化：不擅长合作。放眼国际，世界三大铁矿石企业都懂得联盟为王的道理，而中国各个钢铁厂家走单骑给了外商抬价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各个击破。中国的企业，今后应该提倡桥牌文化，如果企业能够捆绑起来，通过协会的形式与国外谈判，我们的话语权会强得多。

     DT:去年中国企业频频出海收购矿产资源，但随着大宗商品价格急速下降，中国企业所收购的海外资产价格亦大幅缩水。对于希望走出去的中国企业来说，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风险，还是将此看作一个投资的好机会？

     宋则：对那些一直希望走出去的中国企业，接下来的六个月是他们收购的好机会。以前海外的投资经验已经有了，吃点小亏是非常正常的事，一直缺乏的是再次出手的好机会。具体操作要谨慎，但是方向是对的，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企业应该更懂得谈判艺术。

     从大的方面来看，中国的外汇储备中，70%为美元，中国应该学会从虚拟经济中撤出，多投资实体经济并购来躲避风险，并增加中国的未来原材料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