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昨日凌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IMF[微博])正式宣布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人民币迎来了迈向储备货币的新起点。
“喜悦、平静、谦虚”——12月1日上午,在央行[微博]举行的“中国加入SDR有关情况吹风会”上,央行副行长易纲用这6个字概括形容他对人民币加入SDR的心情。
回想5年前,人民币与SDR失之交臂,也使得此次“入篮”显得弥足珍贵。考虑到中国央行此前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似乎件件直指SDR标准,外界由此关心起了一个问题:人民币和SDR究竟谁更需要谁?
作为国内最早开展SDR研究的专家之一,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乔依德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人民币和SDR一定是互相需要的。”在他看来,进入SDR是IMF认可了中国至今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方面所取得的进展,而人民币的加入则能增强SDR的稳定性、代表性和合法性。
还有一些经济学家的观点则更进一步。“SDR仅占国际储备的2.5%,不是SDR给了人民币一个面子,而是人民币为SDR注入新鲜血液,来拯救这个失衡和岌岌可危的老旧国际货币体系。”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邵宇表示。
可以确定的是,既存国际货币体系饱受诟病,各界又似乎无力扭转现状。此外,除2000年欧元取代德国马克和法国法郎外,目前SDR篮子构成已经长期未发生变更,不能反映世界经济力量格局与各货币国际使用与交易情况的变化。因此,SDR篮子有必要扩大至适度规模,早已成为共识。
增强IMF合法性
“人民币加入SDR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它的意义非常重大,它利在长远。它标志着国际社会对中国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成果的肯定,特别是对人民币国际化的肯定。这对于中国和世界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易纲昨日说。
事实上,在IMF北京时间12月1日凌晨宣布人民币纳入SDR这一历史性时刻的背后,中国此前已经做了大量筹备和推动工作。央行行长周小川亲自挂帅,易纲牵头担纲,带领央行10多个部门和IMF相关部门多次开展技术会谈,并且和国内相关部门密切配合,妥善解决人民币加入SDR涉及的技术问题。
在中方和IMF的共同努力下,IMF执董会最终做出了人民币“入篮”的决定,SDR货币篮子由原来的四种货币相应扩大成五种,包括美元、欧元、人民币、英镑、日元,权重相应为41.73%、30.93%、10.92%、8.09%和8.33%。
自此,人民币成为SDR篮子份额第三大币种。消息公布后,离岸人民币短线上涨,美元走高,欧元和英镑下行。
对于为何人民币“初来乍到”,权重便超越了英镑和日元。IMF官员解释称,英镑的比重从11.3%下降到8.09%,这是考虑到过去5年间,英国出口下降的影响。
此外,尽管此次人民币权重位居第三,但排名第二的欧元未必会感到威胁。上海交通大学[微博]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潘英丽点评称:“欧洲的基本思路是扩大SDR作用,未来让IMF发挥全球央行的作用。2008年SDR增发主要用来救欧洲。这样大家就知道欧洲力挺人民币加入背后的利益所在了。”
乔依德告诉记者,之前的SDR篮子货币全部是发达经济体货币。目前新兴经济体的GDP增速仍远远高于发达国家,僵化的SDR篮子使SDR不能真实反映世界经济力量格局的变化,其代表性不断降低,合法性受到质疑。要使SDR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充分发挥作用,亟待扩大SDR篮子以增强SDR的代表性和合法性。
促进中国金融改革
一方面,人民币“入篮”关系到IMF的代表性,另一方面,SDR对于人民币也有着重要的意义。
IMF总裁拉加德[微博]在回答第一财经记者提问时表示:“将人民币纳入SDR是对中国一系列具有重大意义的改革的认可,是对中国经济开放的认可,也是对中国政府未来将遵守市场化原则的认可,这对人民币和中国而言具有重要象征性意义,未来一系列改革将继续推进。”
言下之意即是,“入篮”并非终点,改革还将继续。
比如在汇率形成机制上,易纲昨日表示,“我们长远的目标是汇率的清洁浮动,那时候的干预就极少了,但我们现在是有管理的浮动,有时为了稳定市场还有一些干预,从现在的体制到我们的目标,实际上有一个过渡的过程,这个过渡的过程就是市场化的过程。”
今年“8·11”汇改以来,外汇市场出现了比较剧烈的波动,有观点认为,央行此前努力保持汇率稳定旨在助力人民币加入SDR,人民币“入篮”以后,央行可能会退出干预,引发人民币贬值、资本外流的担忧。
事实上,尽管人民币“入篮”消息公布后,离岸人民币曾出现短线快速上涨,但好景不长。昨日人民币在离岸市场表现出明显的下跌态势,基本抹去此前全部涨幅。昨日的离岸市场上,人民币开盘价为6.4246,开盘后一路下跌,贬值势头始终未见扭转,最低曾下探至6.4504。截至记者发稿时,人民币对美元为6.4474,较上一交易日下跌0.35%。
对于离岸人民币的明显走贬,瑞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汪涛对记者表示,部分海外投资者认为人民币加入SDR后,中国央行会放松对人民币汇率的管理,甚至认为人民币将重启贬值趋势,这一担忧反映在了昨天的汇率走势上。
“关于人民币加入SDR后会不会贬值,我觉得这种担心是大可不必的。”易纲昨日回应《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人民币加入SDR,让各界对人民币有了更高的预期和信心,可以预见人民币将会被广泛使用,国际认可度增加,人民币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提高,这会带来跨境资金流动的增加。这种跨境资金的流动是双向的,人民币“入篮”对资本项目、对资金流动的影响是双向的,有流入的因素也有流出的因素。
至于人民币国际化和资本项目开放方面,国泰君安北京分部研究主管周文渊[微博]对本报表示,人民币在篮子中占比10.92%,据他测算,这将产生300亿美元的人民币储备需求,这对人民币国际化提升明显,特别能够促进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功能的提升。
在周文渊看来,人民币支付功能提升,逐步成为世界支付货币之一,各国将人民币资产纳入外汇储备,是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方面。人民币纳入SDR篮子,还将对资本项目的开放有促进作用。
民生银行首席研究员温彬表示,人民币加入SDR将促进扩大资本项目双向开放。人民币的“可自由使用”是成为全球“硬通货”的前提和基础。目前,中国对资本项目管理主要采取渠道和额度“双管控”的手段,比如,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境内资本市场主要有QFII、RQFII、沪港通等渠道。下一阶段,应继续在直接投资、证券投资、外债和外汇市场管理等方面进一步扩大双向开放的规模和力度。
同时,人民币纳入SDR,将加快人民币境外离岸市场的建设,在现有的香港、新加坡、伦敦离岸金融中心市场空间的基础上有进一步的扩容,离岸金融中心将更加完善,进一步扩大人民币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的互联互通。
SDR仍需完善自身功能
最后,撇开“谁更需要谁”的问题不谈,如果SDR的自身缺陷得不到解决,今后它可能无法拥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从货币职能上看,SDR只具有价值标准、储备和记账的功能,在作为储藏手段功能上也受制于缺乏以SDR标价的资产。另外SDR更缺乏作为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的基础职能。
因此,特里芬基金会理事福勒(ElenaFlor)近期建议,官方部门应该带头提供一个合适的结构,目的是帮助SDR市场良好运作。
“当前,如IMF等国际机构以及政府是发行SDR债券最有可能的候选人。其主要目标是降低外汇风险,和一篮子货币中的单一币种相比,SDR一篮子货币的波动更小。”福勒说。
而在投资人方面,福勒认为各国央行是投资SDR金融资产最有可能的候选人,此外主权基金或养老基金也可借此使其所持资产更为多元化。
乔依德告诉记者,SDR对于小国来说仍旧非常有用,因为它们有SDR配额,如果经济碰到问题,可以利用其配额,这好比它们的外汇储备。像希腊一度无法偿债,但如果用SDR就可以偿还部分IMF贷款。
但是,一些专家认为,SDR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作用是有限的。潘英丽表示,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不稳定性在危机以后并没有解决。危机是由三个原因造成的:一是金融市场的失灵和监管不足;二是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三是全球金融治理的缺失。现在监管层面有所加强,但货币宽松这个问题变得更严重了,全球治理几乎没有进展。从这个角度来看,SDR并不能改变国际货币体系的脆弱性。
(本报记者薛皎、宋易康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