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斐斐 2010年5月，欧盟以及IMF最终同意向希腊提供1100亿欧元金融援助，希腊成为欧洲债务危机历史上的首个受援国。

　　一年后，虽然此前希腊在养老金改革上的成功受到了广泛赞扬，但4月底公布的上年度数据彻底粉碎了扭转局面的希望：2010年希腊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达10.5%，高于设定的9.4%的目标。受此影响，希腊二年期国债收益率在一个月间飙升10个百分点，一度达到24.34%。

　　希腊局势一年来的发展，如果说不是失败，显然也称不上是欧元区12年中成功的拯救。

　　而当下，希腊寓言如何继续，是追加求援，还是债务重组，抑或是退出欧元区？这对于爱尔兰、葡萄牙甚至是西班牙的命运，对于欧债危机的演变以及欧元区的未来，都具有指标性意义。

　　戏剧化的周末

　　虽然关于希腊政府财政计划遭遇困难的报道不绝于耳，整个3月欧元区的政策制订者仍然不断放话支持希腊，但这种局势进入4月份以来开始发生转变。

　　市场上关于希腊可能进行债务重组的传闻开始流行，而媒体也开始大篇幅地报道。随着希腊政府公布2010年财政赤字高于预期，形势在4月底迅速恶化。

　　希腊财长帕帕康斯坦季努(George Papaconstantinou)5月6日表示，如果明年不能继续在市场上发债，是否可以请求新成立的金融稳定机制购买债券。当天下午6点，德国《明镜》周刊发表报道称，受到国内政治压力与债务问题的影响，希腊政府正在考虑抛弃欧元重新引入自己的货币。在得知了雅典方面的意图之后，欧元 集 团 主 席 、 卢 森 堡 首 相 容 克(Jean-Claude Juncker)当天晚上召开了一场危机处理会议，会上还讨论了迅速进行债务重组的可能性。

　　这一消息引发了市场对于欧元的抛售，欧元汇率当天跌至1欧元兑1.4315美元的低点。多家通讯社稍后致电容克的新闻发布人舒勒(Guy Schuller)，他断然否认了紧急会议正在召开，但周末被证实，这场会议的确在卢森堡城召开过。

　　舒勒后来对媒体坦言，“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当时正值美国市场开盘，《明镜》周刊的报道已经造成了很大的触动，我们有很多原因否认会议召开过。”

　　不过这一希望很快落空。5月9日，标准普尔又将希腊国债由BB-降至B级，市场再度空前关注欧洲债务危机的最新进展。

　　希腊方面已经开始调查《明镜》周刊消息的来源，而欧洲央行的执行理事会成员斯马吉(Lorenzo Bini Smaghi)也建议欧洲金融监管机构应该调查这条新闻是否受到了市场力量的操纵。

　　不过面对死灰复燃的“希腊退出”话题，欧洲必须继续做出反应。

　　容克称，退出欧元区这个主意是“愚蠢”的；希腊高级官员继续重复着去年相同的话语：希腊不会退出欧元区。德国财长朔伊布勒(Wolfgang Schaeuble)据报道在国内的一场政治闭门会议时也明确告知德国的保守势力，任何一种结局都比让希腊退出欧元区要好。希腊财长帕帕康斯坦季努甚至恳求：希望还希腊一个平和的环境，让希腊做好自己的事情。

　　事实上，大部分分析认为，不管希腊最终的选择如何，在这个时间点弃用欧元，在经济上无异于自寻死路——如果希腊离开欧元区，其自身货币大幅贬值不说，债务占GDP比重也预计将从今年的153%跃升至200%。

　　重组或者不重组

　　相比退出欧元区，希腊是否进行以及何时进行债务重组的讨论似乎更有价值，欧元区内部在此议题上已经出现了分歧。

　　德国的保守势力赞成这一选择，斯洛伐克首相拉迪乔娃(Iveta Radicova)日前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也表示，希腊的债务重组在某一时点已经不可避免，并且应该包括其私营产业。

　　但为了消除市场对于收益折让的担忧情绪，其他欧盟领导人一直声称任何形式的债务重组都不会在近期发生。

　　最明确的一次表态在2010年11月。欧盟领导人在首尔G20峰会上表示，2013年7月，永久性的欧洲稳定机制(ESM)投入运营之前，欧盟都会力图避免欧元区任何成员国的债务重组。

　　欧洲央行是反对重组的主要力量之一。据统计，欧洲央行按名义值计算已购买约500 亿欧元的希腊政府债券，这与总的资产负债表相比不算太大，但任何央行显然不想报告亏损。

　　重组或者不重组？问题的关键在于重组所引起的收益折让对于欧洲银行业的影响，但这似乎又陷入了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悖论，也折射出政府与市场不信任的对立情绪。

　　欧洲央行理事会成员之一奥地利央行行长诺沃特尼(Ewald Nowotny)表示，希腊的债务重组只能够立即对希腊的银行体系以及欧洲整体银行系统带来严重的后果，那样做只会加剧这场危机。

　　欧洲央行执行理事会成员斯马吉也非常明确地表示，债务重组对于欧元区将会是“政治自杀”，“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那会造成很多人陷入贫困。”他并且警告德国人说，如果希腊债务重组，那么受损失最大的将会是德国的银行。

　　里斯本理事会首席经济学家雷普(A-lessandro Leipold)则表示，债务重组拖得越久，对欧洲经济生产潜在的伤害就越大，大量的“好”钱会因为更大规模的援助变成“坏”钱，这些问题资产最终会造成投资者巨大的损失以及欧洲银行业的流动性问题。

　　德国官员曾在4月初暗示希腊重组可能即将进行，但是后来开始变得低调，并与欧洲央行保持一致口径——希腊应该坚持现在的财政紧缩计划。

　　“这是欧洲一个‘过迟解决问题’的典型例子。欧盟想要将债务重组拖延至2013年新机制ESM的建立。因为按照规定，所有的欧洲政府债券持有者将会有一个集体行为条款，只要75%的持有者同意重建，持有者将会面临强制的收益折减。官方的借贷者希望以此条款较私人借贷者处于更好的位置。”雷普说，“或早或晚，希腊会进行债务重组。”

　　《金融时报》首席评论员沃尔夫(Mar-tin Wolf)对此评论道，现在这条路不可持续。这意味着对希腊不确定的贷款数额，同时政治风险是巨大的。希腊可能失去几乎所有的经济主权，而债务国与债权国的反对民意可能达到危险的水平。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先发制人的重组，也许在明年。这符合投资者的预期，不会造成市场太大的冲击，同时也可以为银行业的改革提供必要的支持。”沃尔夫说。

　　放松贷款条件

　　目前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为了缓解现在希腊政府的融资压力，在希腊继续大力执行财政紧缩政策的前提下，欧元区可能会放松一些贷款条件。欧元集团主席、卢森堡首相容克在上周五“秘密会议”后也透露，会议达成了一个共识——需要对希腊贷款项目进行二次调整。

　　事实上，欧元区与IMF都已经开始展现出放松的意愿。一些可能的选择包括延长贷款偿还期限，贷款利率的削减以及追加新的金融援助项目。

　　IMF发言人艾金森(Caroline Atkinson)在今年年初时曾经提议希腊贷款项目可以从3年的临时借贷机制转为其固定借贷机制，偿还期限最高可达10年。

　　《华尔街日报》5月10日则援引一位匿名希腊高官的话说，希腊正在与欧元区商谈新的求助方案，在2013年之前可能会要追加600亿欧元新的救助贷款。其中，2012年可能再需要270亿欧元，而2013年会再需要320亿欧元。

　　但希腊与欧盟的官员很快表示，希腊将在下月得到600亿欧元救助资金的报道是错误的，至少是高度不成熟的。他们强调，进一步的援助计划现在仅处于“探索”的阶段。

　　将于5月16日举行的欧元区财长会议将成为主要观测点。

　　苏格兰皇家银行(RBS)欧洲首席经济学家卡尤(Jacques Cailloux)认为，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如果市场2012年对希腊关闭，IMF与欧盟官员准备好弥补这部分的资金缺口，当然前提条件是希腊开始执行其新制定的《中期发展战略》。

　　“当然，也存在‘道德风险’，一旦欧盟或者IMF对希腊贷款重新调整之后，已经多次表示过不满的爱尔兰人也可能要求对现有贷款条件进行重新协商。”卡尤说。

　　野村证券欧洲经济学家罗斯(Philip Rush)表示，与债务折让相比，我们认为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债务到期日自愿延长，并且将在2012 年希腊需要重新从市场融资之前达成协议。

　　要让私人部门参与这样的债务延缓偿还协议，并劝说那些大型欧盟银行，净现值的巨大损失仍然符合他们的长期利益。“此外，为了大幅削减2012年后数年内希腊的融资需求，官方债券持有人如欧洲央行和希腊的银行、养老基金也需要参与延缓偿还计划。”罗斯说。

　　希腊政府在4月15日发布2012年－2015年《中期财政战略》，其中包括30亿欧元的财政缩减，以及另外的私有化项目。新的私有化项目首期包括150亿欧元，而总体计划筹措500亿欧元。这些新的措施计划在6月中旬提交希腊议会讨论。

　　IMF欧洲部的主任博尔赫斯(Antonio Borges)表示，希腊的私人化项目可以成为主要财政削减方式。他说希腊可以扩大现在的500亿欧元的私人化项目，单单靠出卖房地产资产就可以融到2800亿欧元。但是由于当地的政治与劳工利益，私人化项目可能花费较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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