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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纲就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答记者问(2)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02日 13:47  中国经济网

  易纲: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30多年来,中国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经济发展的奇迹。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实现了转轨。有些观察家认为,这个不市场化了,那个改革滞后了,但是,从1994年到现在,中国维持了高增长,而且自1994年那轮通货膨胀以后,没有出现过太高的通货膨胀。

  综合看,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应当是接近最优的。我们走走停停,可能有些人认为,汇改稍微慢了一些,这个问题可以讨论和反思。但是,应该说,宏观政策总体上还是非常成功的。

  胡舒立:那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个时机来恢复汇率的弹性呢?主要是由于这个时段风险比较小,还是认为外部压力变得更大呢?

  易纲:中国做出这个决定,主要是基于国内的考虑,自主做出了决定。我刚才说了,全球金融危机使得汇率稳定了一段时间。实际上,现在危机也还不可以说完全过去了,比如,今年又发生了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但是,总体来讲,形势比危机高潮时好多了。一方面,危机在消退,另一方面,去年增长率又调高了,从8.7%调到9.1%了。对美国、欧洲和日本经济的预测大多也认为,2010年是复苏之年。综合国内和国际的情况,从中国的角度来考虑,我觉得现在恢复这个弹性,条件是成熟的。

  胡舒立:但是,怎么评价汇率改革在外部失衡中的作用呢?

  易纲:国外的学者是从他们的框架来分析的,认为汇率对再平衡,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其实历史表明,汇率确实很重要,但是它不是一个决定性变量。回顾日本和德国的历史,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日元和德国马克在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的升值,并没有导致日本和德国的顺差马上消失。这一点对中国的情况也适用。但是这个问题最难的一个回答,是反过来问,假如汇率升值也还无法调整中国的顺差,那么,升值不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吗?你想,如果我升值了,我买你什么都便宜了,结果我自己的顺差还没调下去,那不是你升值就只占便宜不吃亏了吗?这个问题更难回答。

  怎样才能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胡舒立:中国能否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易纲:这是一个大问题。我们常说,要参与国际游戏规则的制定。所谓国际货币体系,谁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呢?显然是美国等主要发达国家。那么,它为什么是游戏规则制定者呢?是因为美元等市场是开放的,是世界金融市场的主市场。那么,在这些市场上,不论股票,还是债券,市场的游戏规则制定者当然是美欧等国当局。我们为什么不能当游戏规则制定者?如果中国的市场开放,只要人家进了中国的市场,那中国货币当局和监管当局当然是游戏规则制定者,这是毫无争议的。

  胡舒立:我最近采访俄罗斯第一副总理舒瓦洛夫,他认为人民币迟早要成为储备货币,而卢布最多成为区域性货币。你怎么看?

  易纲:我们自己可不能觉得中国了不得了,忘乎所以,这是非常有害的。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要有自知之明。

  胡舒立:那人民币有没有可能成为储备货币呢?世界有没有这种需求呢?

  易纲:这种说法,有一半是给中国戴高帽,有一半也反映了他们的一种预测。我们要谦虚谨慎,还是要韬光养晦。如果别人选择人民币作储备货币,我们也不阻挠,这是市场需求。但是,我们不去使劲地推动,我觉得这是一种最好地、最优地选择。千万不要人家一给戴高帽,就觉得人民币真的离储备货币很近,其实差得很远。

  胡舒立:一种货币成为储备货币是市场自然的选择结果呢?还是需要政府来一锤定音,还是二者互相推动?

  易纲:一种货币成为储备货币,首先是凭借所在国家或国家联盟的经济实力;其次是其文化凝聚力和感召力;第三,是政治和军事的实力。

  经济实力是第一。文化是第二,文化的感召力是非常重要的,你的核心价值观,能不能被广大的国家和地区接受。真正的储备货币,一定是在全世界相对而言,其背后的文化和价值观是有影响力的。

  不要低估欧美修复能力

  胡舒立:前两年,金融危机比较深重的时候,外界,包括中国有些人,对美国过分看空,然后对欧元过分看好。然后,这次欧洲债务危机表明,“老欧洲”也不值得唱多。以前,投资者对美国的问题估计不足,现在又似乎把美国看得太空了。

  易纲:我只谈谈中国的外汇储备投资。我们坚持外汇储备多元化、分散化,指的是币种和资产两个层次。币种上,就是在美元、欧元、日元、英镑、新兴国家货币等,都要有分散化投资。在决定投资某个币种后,接下来就要决定在这个币种上,是买债券,还是买其他资产,就是说,在资产上也要分散化。回到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我们并没有一会特别看空美元、一会特别看空欧元。我们这么大个盘子,也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做出调整。我们坚持分散化原则,实际上是一个资产配置原则。

  这一资产配置原则又是根据什么决定的呢?是参考中国的实体经济定的,按中国贸易的比例,然后是FDI的比例,还有一个因素是结算的比例。

  胡舒立:中国外汇储备以往很少评论具体投资,但近期就“两房”问题连续表态,“两房”为什么这么重要?

  易纲:“两房”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在美国房地产市场中起着关键的作用,而且对金融市场稳定至关重要。次贷危机爆发初期,美国政府还依赖这两家机构缓解危机,随着危机深化两家机构也出现了问题,美国政府随后接管了“两房”,目前财政部已拥有“两房”约80%的股份,是最大股东。此次“两房”根据交易所相关规定退市,但对“两房”的债券未造成负面影响。近期外汇局的回应是希望帮助大家理解外汇储备资产是安全的,管理是有效的。

  胡舒立:金融危机发生之后,欧洲、美国做了一些调整、修复,你怎么看待它们的修复能力?

  易纲:他们的修复能力是很强的,我们千万不要低估了美国和欧洲。美国通过的金融监管改革法案,是继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和克林顿总统签署的现代金融服务法案后的又一个里程碑,这是对过去几十年的历史,特别是这轮金融危机的反思。这个法案,再加上英国最近新的金融监管框架的路线图,还有G20指导下的金融稳定理事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巴塞尔委员会、国际清算银行,制定出了一系列金融监管标准,构成了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内全世界金融监管标准和监管框架。在这种监管框架下,他们的修复能力是比较强的,修复速度是比较快的。

  对国际金融监管框架的建立,欧洲人也做出了很多贡献。当然,在美国监管改革法案通过后,美国人走在了前头。

  胡舒立:最近,我跟高盛副主席迈克?埃文斯谈了一下。他说,高盛准备调整其策略。原来,整个华尔街对美国金融法案还比较抵制。他说高盛要调整定位,拥护金融改革。第二,已经成立了商业标准委员会(Business Standards Committee),通过调查和反思,最终提出改变高盛商业行为的具体措施。在谈到与美国证监会的官司时,他也说,尽管这个个案有政治因素,我们必须承认自己有过失。听他的口气,有可能和解,但他强调和解不意味着结束,高盛还是要调整商业行为。不过从另一方面说,现在美国各方对金融改革法案评价这么高,为什么推得还这么难呢?共和党为什么强烈反对?

  易纲:推动难,主要是因为利益。这个法案中一些伤害投资银行、商业银行利益的一些条款,已经磨得平和了许多,做了一些妥协。总的来讲,我觉得这个法案是比较正面的,为什么呢?迅速地出台这个法案,比悬而不决好得多。悬而不决就是不确定性,这个法案一出台,等于靴子落地了,市场上预期就稳定了,市场就可以正常运作了。

  以平和心态看待中国经济增长

  胡舒立:我还想问一下宏观这块,你现在觉得全球经济“二次探底”的可能性大不大?

  易纲:简单地回答,我认为“二次探底”的可能比较小。但是,准确的解释取决于如何定义“二次探底”。今年美国经济增长在2.5%—3.5%之间是比较靠谱的,日本今年应该是正增长,甚至比2%还要高一点。欧洲可能在0.5%—1.5%。这样的结果肯定称不上“二次探底”。当然美国的房地产和就业情况不好,还存在许多不确定性。

  胡舒立:现在,中国经济有没有可能掉下来?上半年是11.1%。

  易纲:中国经济增长全年可达9%以上,这应当说是相当高的增长了。高增长也是一个情结。现在,我希望多输入一些平和的心态。这样,能够使得中国的经济增长期持续得更长一些。中国实际上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经济基数越来越大,增长率肯定应该逐步慢下来,这是第一点。第二点,环境的约束已经到了空前紧张的时候了。地下水、空气、碳排放,等等。还有一个就是资源的约束,包括能源的进口。按照人类经济增长的规律来讲,今后中国经济增长肯定会逐步放慢一些的。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年均GDP增长率在9.5%以上,新世纪的头十年,我国增长率已经超过10%了。第二个十年,如果平均增长率在7%—8%的话,我觉得就是很高的增长率,问题是我们能不能维持住这样一个增长率。然后,我们还要看第三个十年,要能够维持5%—6%的增长,那么,中国就实现了50年的快速增长。这在人类历史上是没有过的。

  中国经济的问题是增长的质量,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现在要调结构、要转变发展方式,其真正含义都是在提高增长的质量和效益。应该把自己的心态调得更加平和一点。(来源:外管局网站)

  (责任编辑:张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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