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玫

　　几个月前，日本的经济预期还是发达国家中最乐观的，如今却已成了最悲观的。那些靠日本来拯救欧美的设想，现在恐怕要成为泡影了。

　　日本内阁日前公布的数据显示，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经历35年来最快的经济收缩。去年四季度GDP折合年率下降12.7%，为1974年第一次石油危机以来最大跌幅，其收缩速度是欧洲和美国的两倍。

　　日本新任财务大臣与谢野馨表示，日本现在面临“战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甚至有评论称，相比于1945年的战败投降，日本正在经历“第二次战败”，并将从此一蹶不振。

　　“日本经济遭受自身经济周期开始下行和外部经济危机影响双重打击，下降是肯定的，但也不能仅看数字。”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经济研究室主任张季风昨日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电话采访时说，日本毕竟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自身实力很强，经济体系抗冲击性好，尽管现在的形势很严峻，但还没到不能克服的程度。

　　祸不单行

　　“我们认为这是日本经济周期性的放缓，”香港兴业银行首席亚洲经济学家格伦·马奎尔说，“现在显然是结构性的调整。最后我们应该看到全球范围内的消费趋稳，但不会和以前一样。”不会再盛行举债消费。

　　另一个对经济的不利因素是日元，过去一年日元已经上涨了17%。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加深，投资者减少所谓的套利交易，不再借钱投资于利率超过日本的国家，日本利率1995年以来还没有超过0.5%。

　　汇率现在大约是90日元兑1美元，相比2007年以前6年的经济繁荣期，汇率平均大约115日元兑1美元，升值了22%。

　　对冲基金TRJ坦特伦日本研究部的首席执行干事杰斯佩·科尔表示：“日本与德国、韩国、中国、美国的区别是货币，日元对所有货币都在升值。”

　　在张季风看来，日本经济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自身经济下行周期祸不单行地遇上了全球金融海啸。

　　一方面是源于美国的金融危机对日本造成的冲击。日本经济的外需依存度很大，汽车出口遭遇沉重打击。2008年以前，美国都是日本最大的出口市场，北美市场一出现问题，就危及日本的汽车业，进而影响就业和金融，以及整个经济。这也体现日本经济结构的脆弱性。

　　另一方面，日本自身的经济周期也到了下行的阶段。2002~2007年11月，日本经历了69个月的最长的经济景气，2008年开始下行。而此时遇上美国的金融危机，所以雪上加霜，而国内的需求还没有启动，因此形势不太好。

　　迅速调整

　　然而，日本产业界也在迅速作出反应。

　　刚从日本回来的张季风发现，虽然当地媒体也在大肆渲染经济危机的严重性，但普通百姓的生活暂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出口制造业的确有相当数量的合同制工人被解雇，造成失业率的攀升，在职正式职工也人心惶惶，但目前还没有受到重要波及。当然未来的情况很难说。

　　据朝日新闻报道，日产汽车公司计划将更多的生产转移到海外，应对日元的走强，也将在国内裁员约12000人。东芝公司可能把生产转移到东南亚，以降低成本。而在日本所谓“失去的十年”期间，公司减少生产和裁员的步伐都很慢。

　　也有专家说，情况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糕，一些公司说，虽然经济衰退严重，它们还能够生存下去。它们在以飞快的速度进行调整。

　　救世主变身泥菩萨？

　　去年8月，当日本消费者信心指数跌至历史低点的时候，苏格兰皇家银行日本首席经济学家山崎卫还对本报表示，日本的经济周期已告别繁荣期进入低谷，但他更愿意用“低迷”而不是“衰退”来形容日本经济。

　　“而且此次的低迷相比过去，是较浅层的。”他说，理由包括，经济体制并不需要进行重大调整；公司的盈利能力有所改善；企业特别是大中型企业有足够的流动资金；金融体系远胜于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初。

　　美国次贷危机发生后，日本俨然一幅危机“局外人”的样子，淡定地充当“场外指导”。曾任日本金融担当大臣和总务大臣的竹中平藏还在《华尔街日报》发表《东京的教训》，传授日本经验。

　　现任庆应大学教授的竹中平藏去年接受本报采访时也说，日本金融机构尤其是银行的确没有因次贷危机受到直接的影响。日本金融机构出资收购美国投行的资产，对全球的金融稳定作出了贡献。而此时此刻，日本全球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还能够成为发展日本金融中心的力量源泉。

　　以至于最近《世界是弯的：全球经济中潜藏的危机》作者戴维·斯米克在给本报记者的邮件中说，日本可以成为美国的救星，利用其巨额的存款和储备可以实现美国国债和日本汇率的双赢交易，从而至少可以给美国政府“倾家荡产”的救市一个喘息的机会。

　　日本如今的情况无疑让这个美好的意象成为泡影。尽管日本金融机构遭受的创伤并不算大，实体经济却经历了比欧美国家更加剧烈的衰退。

　　去年以来，日本先后分三次出台总额75万亿日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以期扩大内需，推动严重依赖海外市场的经济早日走出低谷，但目前看来收效甚微。

　　张季风说，日本不可能充当此次全球经济危机的救世主。美国经济的牵引作用巨大，而美日是捆绑在一起的。只有美国复苏，世界经济才会复苏；世界经济复苏，日本才能被带动起来。

　　至于对中国的影响，他认为，日本经济不景气，一方面可能减少对华贸易和投资，但同时，也可能因为北美市场萧条，日本把贸易和投资转到中国，反而使中国有可能成为日本第一大出口市场，提升中国的地位和实力。

　　美国学者提出，不能因为危机而无视乃至否定日本经济的强大实力。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日本会显示更强的实力和竞争力。

　　训练有素、温顺有加的日本人很少像欧洲和美国乃至韩国那样举国抗议罢工。日本著名作家渡边淳一最近撰文指出：“只要比较一下就可以知道，现在的经济危机是一种物质极大丰富背景下的危机，是一种没有人因为饥饿倒在街头的危机，甚至可以说一种‘奢侈的危机’。”值得怀疑的是，这种奢侈的危机会不会像渡边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压力、一种挑战，更是一种变革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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