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逸 乐琰 方海平

　　说起在“佑生”月子会所的经历，罗美英(化名)虽然对静安希尔顿酒店的环境表示满意，但还是有些后悔，因为她的宝宝在月子会所里被“照顾”得生病了，最终，“佑生”给予了一点补偿平息此事。

　　另据媒体报道，上海高端月子会所上海宝瑞佳国际月子会所(下称“宝瑞佳”，今年5月开始更名为“贝瑞佳”)近期发生婴儿尿路感染引起发烧事件，而今年1月，该会所曾出现过多名儿童集体感染事件。

　　近几年已渐入人心的月子会所，以其宣称的“为产妇度身打造的营养餐、资深的母婴保健专家、24小时专业护理服务”……正在形成一个市场容量超过30亿元的产业，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资本进入这一领域，预计规模会越来越大，而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而按照专业人士预计，产后恢复的全国市场潜力超过600亿元。

　　“整个行业并非如外界的刻板印象一般暴利。”有业内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由于进入门槛低、监管缺失、各环节的不透明，让月子会所经营的各环节都处于灰色地带。

　　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近期表示，目前已委托市优生优育科学协会组织有关专家，拟定登记和准入条件，也已行文向国家卫计委请示，是否可以参照护理机构加以监管，力争今年在上海市政府统一协调下，明确“月子会所”的监管主体和管理机制。

　　价格相差上百倍

　　月子会所通常以28天或30天为一个周期，在这个周期里，为产妇与婴儿提供吃、住、保健、产后恢复等一系列服务。这样一个套餐在不同的会所，价格最低的仅8000元，而高端会所则需20万~30万元，更有甚者开出118万的天价套餐。此外，同一个会所按照房间、楼层、配给的服务不同，价格也不尽相同。

　　“价格差异就像飞机的经济舱、头等舱，不过118万元就是噱头，我还没听说有谁去住过。”上海一家高端月子会所内部人士告诉记者。

　　对于不同月子会所价格差异如此之大，该人士解释，这与会所的经营模式有关。

　　以上海一家高端月子会所为例，该会所租独栋的建筑，聘请专职医生和护士，餐饮也由内部膳食部门自行采购烹饪。为了保证一名顾客对应三四名服务人员，该会所共聘请超过110名全职员工。

　　而中低端的月子会所则会租借酒店楼层经营业务。对月子会所来说，租赁一幢商务楼的成本远高于租赁酒店楼层的成本。而且独栋建筑房间固定，若客源有限会造成空置率颇高，而租赁酒店客房，则可根据客源情况随时调节，不用担心空置率问题，大大节省了成本。

　　市面上定价在5万元以内的低端月子会所基本都采取了租借酒店客房的经营模式，这些会所也会打着五星级酒店的旗号对外宣称提供五星级的服务环境，并且由于价格更“亲民”而受到欢迎。

　　“我去的月子会所就租下了静安希尔顿酒店的一个楼层，以希尔顿每天1500元左右房价计算，住一个月也需要4万多元，而月子会所包括食宿和照看孩子在内，也就4万元左右，算是性价比很高了。”罗美英告诉记者。

　　不过，租借酒店会所只能选几个房间布置、安装一些供产妇使用的恢复器械等。一些会所为了节约成本也无法做到护理人员对产妇一对一服务，并且在餐饮上和一些月子餐公司合作，由这些餐饮公司提供外送服务。

　　行业乱象

　　“其实这个行业不管是高端还是低端，外人都觉得暴利，想参与进来，但其实投入还是比较高的，也没那么好做。这就出现一些月子会所为了吸引顾客，把价格压得很低，但低价又无法提供所承诺的服务，无法支撑之后，一些会所不得不关门了。而另一些还在硬撑的低端会所，在无监管的状态下，为了省钱，就会偷工减料，这也导致目前行业的混乱情况。”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记者从多方获悉，一家月子会所租借酒店，不仅可作为长租客包下整个楼层的酒店，享有大幅折扣的协议价，从而赚取差价，还可以挂靠在酒店名下省去办理食品安全许可证、消防安全许可证等证件的成本与精力。

　　事实上，与专业妇幼保健院和妇产科医院不同，月子会所并非医疗卫生机构，这些机构的经营范围通常为母婴护理服务、母婴用品销售等，如果没有取得相应的执照，照理说不得从事餐饮、住宿经营。但与原本就可经营餐饮业的酒店合作，月子会所就不再另行办理许可证，上述租借希尔顿酒店的月子会所就租借了酒店内的小厨房，自行烹饪月子餐。

　　由于没有任何硬性规定，月子会所聘请保健专家、护理人员与月嫂的标准、人员数量都由会所自行制定，因而在人员配备上，能否为顾客提供称职的服务也全由会所自行决定。

　　据上述业内人士透露，高端正规的月子会所一般聘请全职的退休资深医生，或是从专门医院挖角，但有些会所更多的是和一些医院合作，医生采取类似走穴的模式，一个星期来一到两次统一为产妇检查。

　　“聘请的医生是取得了从业资质的，但在资历与能力上能否与月子会所的承诺相匹配就不得而知了。”该人士表示。

　　医护人员至少还有国家认证，需持证上岗，而照顾产妇与婴儿的月嫂本身就没有标准认证。事实上，尽管市场上有很多月嫂培训机构，但目前还不存在国家认可的权威证书，一些所谓育婴师培训，往往是家政服务机构与一些行业协会、机构合作出具的证书。

　　记者从一家家政服务中心了解到，想去月子中心工作的月嫂需要有母婴护理证书，但获得证书十分简单，只需交纳350元报名费，在家政协会开办的一所学校培训12天，然后通过考核即可。培训内容主要包括育婴知识、母婴护理等，而考核通过率高达99%。

　　“考核通过就能去了，我们跟一些月子会所是有合作的。”某家政中心人员告诉记者。

　　一些月子中心聘请了这些月嫂后，因为成本等因素无法做到一对一服务，一个月嫂常常需要同时服务几名婴儿。

　　“月子会所开的价格达不到成本，就会从各个环节克扣，各种服务和标准就降低了。按道理，宝宝要游泳、洗澡应该是一个宝宝用一缸水，但有月子会所为了节省成本，或者员工偷懒，就会让多个小孩用一缸水，容易造成宝宝感染。”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据媒体报道，今年年初，常州一家月子会所内7名新生儿接连感染重症肺炎，甚至被下发病危通知书；去年12月，武汉一家月子会所的护理人员将生理盐水和医用酒精搞混，用浓度为95%的酒精清洗婴儿口腔，宝宝确诊口腔黏膜受损和扁桃体发炎化脓。2011年8月，上海“月子喜喜”月子会所也曾发生6名婴儿同时感染红眼病。

　　上述人士告诉记者，3万元左右差不多是一个盈亏平衡的价格，也较能保证月子会所承诺的服务。“低于这个价格就很难说了。”该人士表示。

　　监管缺失

　　“之所以月子会所有这么多负面，正是因为月子会所处于一个‘三不管’状况，没有一个明确的监管部门，不像医院对应卫生局，医药企业对应药监局，都有一个明确的直属单位。月子会所只要在工商局注册并获得通过，就可以开。”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据他透露，工商局也曾要求月子会所办齐餐饮许可证等证件。一些正规的月子会所因为自己提供餐饮，所以卫生许可证、餐饮许可证都有，但一些中小型月子会所采取外包餐饮形式，就不愿意去办这些证书。

　　而一些租借酒店厨房的月子会所，有关部门很难得知酒店将厨房外租，因为种种原因，酒店也没有动力与能力对这些会所形成约束。

　　“月子会所通常会租下整个楼层一年，从酒店的角度来讲，等于是接了一单一年长期租约的客户生意，作为有700多间客房的静安希尔顿酒店，将一个楼层出租一年的生意是完全可行的，而且希尔顿也有很多以年计算的长租客户，这对酒店来说是一笔比较稳定的长期生意。”上海静安希尔顿酒店市场部一位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而租赁小厨房专门用于烹饪月子餐对酒店而言则又是一笔收益。

　　“一家月子会所在我们酒店开业大半年了，生意一直不错。他们的生意还带动了我们的其他消费，因为每天都会有来月子会所探视产妇和宝宝的人，这些人不时也会在我们酒店内消费。”嘉汇华美达大酒店人员则表示。

　　随着月子会所生意越来越热门，不少酒店都开始将合作目光瞄向月子产业。宝瑞佳的地址就在上海百瑞佳行政酒店，而“佑生”此前则租借着上海天钥桥路上的嘉汇华美达大酒店12楼。

　　发展瓶颈

　　由于监管缺失，不仅对消费者存在隐性伤害，反过来由于负面新闻不断，行业无序生长，最终又伤害了行业发展。

　　记者从业内人士处了解到，近来月子会所行业有小幅收紧的趋势。

　　上海市工商局[微博]今年年初的通知显示，要“结合社会热点和舆情专报，年检期间加强对教育咨询、月子会所、早教中心等机构的审查把关，对未经许可擅自超越经营范围从事经营活动的，予以责令改正，拒不改正的，不予通过年检”。

　　“今年有些想新开的月子会所已经无法通过上海市工商局的批准了。2007年底之前，上海的月子会所算在酒店管理、服务业类别之下，2008年之后有了专门的月子专业服务资质类别。而北京早就不再新批月子会所，我们去年想在北京新开一家连锁分店，但是北京市工商局不批，我们只好在工商注册时改叫月子酒店。”某高端月子会所人士说。

　　除了监管收紧，在自身经营不善及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也有不少月子会所开始倒闭。

　　“有统计称，目前上海的月子会所已经超过70家，虽然月子会所比以前普及了，但毕竟选择去住的还是一小部分，受众群有限。现在月子会所很难出现爆满的情况，再加上行业里不断爆出负面新闻，很多人对月子会所产生不信任感，甚至有已经住下的产妇选择了退房。”上述业内人士表示。制图/郑勤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