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说说这一年的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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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12月12日 18:18 经济观察报 | ||||||||
采访人 晏礼中 《安魂曲》、《迷宫》、《厕所》、《契诃夫短片》、《生活秀》、《生死场》、《樱桃园》、《天花与热狗》、《喉咙》……当我们回忆起这些作品的时候,2004年很快就要过去了。对于一直关注戏剧舞台的我们而言,一出出看过、报道过的戏就像一种不连贯的记忆碎片,或兴奋、或失望。
在一群戏剧圈活跃人物的表述中,我们试图完成对2004一年中戏剧舞台的梳理工作。 “如果莎士比亚是戏剧的顶峰,那么要后人干什么?” 林兆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导演) 我今年的戏看得真少,不太好评价。好多戏我看不下去就颠儿了。 今年和往年相比是戏剧比较泛滥的一年,从量变到质变,戏多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戏剧还是得出现经典,不然的话,这个戏剧史没法去写。而我们现在的戏剧还停留在对戏剧文学表层的分析和解释上,而一些所谓的戏剧评论也不是真正的戏剧评论,只是一种炒作。 从90年代以后,我们的戏剧开始繁荣了,制作人多了,演出多了,但是整个戏剧的氛围和生态环境却是被污染了,商业、票房,别说是那些小团体,就是偌大的北京人艺的艺术殿堂也整天在谈票房,我不是说票房不好,但如果只从这个层面去思戏剧的话,这是欠缺的,还是应该有有分量的东西。有人说我在《樱桃园》里用蒋雯丽,是考虑票房,但这也赔钱了。如果只考虑商业本身,在选择剧目上,我就不会排《樱桃园》。 最好的戏我觉得就是我的《厕所》。它在戏剧美学上我认为是超越《茶馆》的,当年《茶馆》同样是受到时代影响的,而且那时的戏剧观念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彩。观众对这部戏很热情,但遭到了一些非议。很多人不承认它是里程碑式的东西,但我觉得这是个常识性的问题,难道说我们后人连超越《茶馆》的愿望都没有?这不是个正常现象,不超越怎么向前走?如果莎士比亚是戏剧的顶峰,那么要后人干什么? 不过,我从《厕所》出来,就进了《樱桃园》。总的来说,今年挺高兴。 “今年的戏剧圈不够快乐,有点闷” 田沁鑫:国家话剧院导演 今年的戏剧圈不够快乐,有点闷。不像2003年还有人民艺术剧院和国家话剧院两出《赵氏孤儿》在一起打擂台这样的热闹事。 原创剧目今年比较疲软,所以复排戏成为了一个现象。若干年前受实验先锋戏剧影响的年轻戏剧爱好者的热情已经减退,大家曾经的努力和热情也到了一个极限。 年底的高潮应该是英国舞蹈戏剧节。 儿童艺术剧院和《北京青年报》的结合,由媒体本身推动参与的《迷宫》应该算是创造了一个票房高潮。 年轻的热爱戏剧的人由于生活所迫,变得越来越“务实”,老一代坚持在戏剧舞台上的艺术家也由于生活所迫变得“务实”起来。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时代,作为艺术家,我原来从不做商业戏剧,但今年也跟保利剧院合作首次推出了他们的原创话剧《生活秀》,涉足了商业戏剧。现在,商业戏剧这个现象变得更加混乱和模糊。即使是很优秀的艺术家,也开始注重明星,考虑票房。艺术家靠拢商业的现象有点让人尴尬。但尽管如此,创作人员还是有热情的,艺术家在做商业戏剧时对艺术的尝试都兼顾着没有丢。 “《迷宫》不是儿童剧的胜利,不是政府干扰的胜利,也不是专家出来评奖的胜利,它是实验和革新的胜利” 孟京辉(国家话剧院导演) 今年和前几年相比戏剧有一种旺的趋势,这种旺体现在方方面面,它包括了创作人员、观众和戏剧环境。“契诃夫戏剧节”和“英国舞蹈戏剧节”作为一个整体氛围,说明今年的戏剧舞台也越来越多元化。 今年有两部戏让人兴奋,一是以色列的《安魂曲》,好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好戏了,这部戏给我们戏剧工作者带来了戏剧的原始力量;二是林兆华的《樱桃园》,在舞台美术和导演控制上,是我所看过的最优秀的契诃夫戏剧。 对我来说,今年最自豪的是《迷宫》,且不说它的商业成功或者政府行为,单表它把年轻的心灵点燃这股子燎原之火的劲儿,每天当小朋友们把鞋举起来喊“大皮鞋回来吧”,就为这个时刻,我觉得戏剧界都应该自豪。你想想,到目前为止有七八万小朋友和他们的父母一起观看了这个启迪心灵的《迷宫》,如果没有这七八万小朋友你不觉得是一个遗憾吗?至于它的操作,这跟戏剧本体无关。《迷宫》不是儿童剧的胜利,不是政府干扰的胜利,也不是专家出来评奖的胜利,它是实验和革新的胜利,商业只是《迷宫》的局部,只不过是乘着这个劲儿取得了一些胜利,而《迷宫》核心的质感是一群年轻的力量进入了戏剧改革里。 不能因为有很多戏在复排就说戏剧舞台很疲软,《恋爱的犀牛》今年演出100场也是一件挺让人振奋的事情,各地的大学剧团排得最多的第一是《雷雨》,第二就是《恋爱的犀牛》。这倒不是我排得有多好,这是它文学的骄傲,它的剧本中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现在已经不存在一种主流戏剧了,大家都在百花齐放,各个层面都有自己的空间,这都源自于前几年的努力,十年前做戏剧是没人尊重的,十年后做戏剧,别人至少会投来关注的目光。总的来讲,戏剧都不容易,所以,那些说坏话的人都该闭嘴了,你知道,我最烦的就是评论界,你说评论界都是干什么吃的呀?我怎么这么讨厌他们呀?他们从来不去鼓励开发年轻人美丽的想象力。不过,创作人员的心也应该再炽热一点,再浓郁一点,要认真对待自己所从事的行当。 “九十年代初积累的那股劲儿冲到今天已经慢慢使完了” 袁鸿北京北兵马司剧场艺术总监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对今年戏剧舞台的感受,我想是——胶着。 九十年代初积累的那股劲儿冲到今天已经慢慢使完了。你看我们现在多么可怜,活跃在戏剧舞台的老是林兆华、田沁鑫、孟京辉,能数得出来的就那么几个。 《迷宫》算是个热点,但文化产业化和院团改革,这些对于戏剧的商业企图,其实并不利于真正戏剧的发展。年底还有很多所谓是喜剧的“翠花”、“麻花”要推出,这种戏剧的小品化从商业上是显得繁荣了,但这种现象很容易误导从业者,影响戏剧向艺术方面的拓展,成为影视文化的附属品。 今年能让人振奋的都是外国戏,比如以色列的《安魂曲》、加拿大的《契诃夫短篇》,这些戏给观众开阔了眼界,也给了戏剧界一些激励。比如《契诃夫短篇》中,他们表现下雪,撒一把碎纸就行了,多有想象力!所以,钱对于戏剧来说绝对不是第一位的。 其实大家也都在努力,仅是10月30日这天,北京同时就有四个戏在演:《风帝国》在北剧场、《弘一法师》在人艺实验剧场、《出事了有人扛》在人艺大剧场、鞍山话剧院的《圈》在人艺小剧场。不过,今年戏剧的产量虽多,但有影响的却几乎没有。林兆华的《厕所》是一个例外,受一些限制,这个戏没能产生应有的影响。 大学生戏剧节今年是第四届了。2001年,我自己花钱租人艺小剧场来做,当时有7个学校参加,到今年已经发展到31个了。但我们不能指望这些非艺术院校的学生来做戏,他们只要当作爱好就足够了。 今年的昆曲很火爆。不过,我对白先勇在昆曲《牡丹亭》上的做法持保留意见,虽然他借力打力,连演三场,展现了自己“青春版”的想法,但却变成了人们对时尚的一种追逐,因此,我更喜欢顾笃璜先生的《长生殿》,它是一代又一代演员长期坚持下来的结果。 “过去的那些梦想也许还来不及回忆,身边的现实就已经变得越来越惬意了” 沈林(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 现在做戏不像原来那么艰难了,过去能够得到国家的资助比较少,至少没现在这么多,比如今年最受欢迎的《安魂曲》1999年在以色列首演时,中戏的一个老师就看了,觉得很好,应该引进,但没钱。今年由国家话剧院和中国演出公司来做,他们有钱请得起。 我今年看的戏并不是很多,因为对我来说,话剧应该有话题,但现在的很多话题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戏剧的生命力在于是否能进入人们的公众话语,什么样的戏有轰动?什么样的戏有反响?什么样的戏能引起思想界的震荡和观众的思考?在很大程度上,现在戏剧的话题和很多电视剧都没有区别,那我们为什么要花钱出门去看呢? 我觉得,这和中国社会迅速的商品化有很大的关系,我们在九十年代初对社会的批判性从情绪上起码还是有的,在戏剧上的探索有很多不满、憧憬的成分在里面,但现在社会越来越容忍,越来越分化,过去的那些梦想也许还来不及回忆,身边的现实就已经变得越来越惬意了。人不可能既入世又出世,所以出现这样的状态是非常自然的,现在,说白了就是卖艺赚钱。我想起肖伯纳的那句话——说是为艺术而艺术,实际上都是为金钱而艺术。 “这几年来没有什么新面孔出现” 老象(民间戏剧工作者) 从体制上看,2004年夏天起,中国戏剧界在北京开始了真正的重新洗牌,以北京儿艺为代表,国有文艺院团制度向企业化改革进行了初步尝试并且取得成功,而大大小小的商业投资有增无减,无论把戏剧当作职业还是事业,意识形态和民间力量都可以占据一方舞台。从市场来说,炒作继续升级,似乎最好的卖点是明星和票房,除了演员,导演们也在不断地“明星化”,除了作品本身,还必须在公众媒体上占有强烈的话语权;而很多戏看似场场爆满,却也赔得底儿掉,卖出的票远没有赠的多,不少观众望着高票价而无法走入剧场。原创作品整体上依然薄弱和疲软,尤其令人忧虑的是,这几年来没有什么新面孔出现,这固然有环境上的原因,更主要的恐怕还是缺乏创作动力。不过,国外优秀团体来华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多了,题材和表演形式的丰富在令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但愿也能对创作产生新的刺激。简单地说,就是如何能够更纯粹而丰富地做戏,做好戏,这不仅应该是创作者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观众的愿望。脱离了这点,也就失去了戏剧的精神,远离了戏剧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