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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博物馆之乡梦醒时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08日 02:10 第一财经日报
古镇入口,“中国博物馆之乡”路牌赫然在目 黄风子的中国历代钱币珍藏馆藏在巷陌隐蔽处 薛仁生 黄风子 在江南声势赫赫的古镇群落中,锦溪寂寂无闻。不过,这里的百米老街,竟然聚集了13家民间博物馆,堪称国内之最。当地因而举起了“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这杆旅游大旗,而薛仁生和黄风子等人,正是在这股风潮中率先尝到甜头的一拨人。 老街藏国宝 “我这里有4500件藏品,上至5000年前,很多是国家级文物。”站在一楼大件收藏室的清代鸦片床前,薛仁生逐一向客人介绍藏品,其中黄花梨、红木家具众多。一个玻璃罩里,摆放着一件半化石树桩,造型奇特,犹如钟乳,拉开玻璃罩,奇香袭来,轻轻敲击,当当作响。底座台上摆一木牌,上书“镇馆之宝”。有人曾想出价一千万买走它,被薛仁生一口拒绝。 薛仁生自认是锦溪古镇旅游开发的“功臣”。2001年,开发速度落后于周庄、乌镇、同里、西塘等“江南六大古镇”的锦溪,决定兴建“民间博物馆之乡”发展旅游业,广纳国内收藏家。薛仁生本是苏州人,在同里开过一家古董店。当时,他正在同里为没地摆放自己的大件古董收藏品而发愁,双方一拍即合。薛仁生很快成为第一个入驻锦溪的外地民间大收藏家。 锦溪提供给薛仁生古镇中心地段的一幢四层小楼,面积逾1500平方米。除包一切水电,锦溪每年还给予古镇旅游门票收入提成。薛仁生将自己的藏品分归十几个门类,摆满了整个四层楼。站在四楼俯视四方,古镇白墙灰瓦木楼尽收眼底。不过薛仁生眼神不好,宁愿去闻那些老古董散发的沉香。他身患帕金森综合征,行动并不十分方便,递名片时双手更是颤抖得厉害。 在四楼朝阳处,薛仁生辟有一间简陋的贵宾室,这里安装了全馆唯一的报警系统。贵宾到访后,他会让客人掩门稍许等待,自己则像变戏法似的从隔壁房间一一拿出自己的看家之宝,包括一对祖传的露胎元青花瓷、长达40公分的玉蝉、鸡血石茶壶……此时,他眼神发亮,颤抖的双手突然变得灵巧起来。古瓷古玉在他手里翻转侧身,犹如婴孩在怀般稳重。 “我一生淡泊,烟酒不吃,牌九不识。”薛仁生用地道的苏州话说。他的父辈曾在上海开古董店,薛仁生从小耳濡目染。不过,真正开始自己的收藏,还是在1956年,那年21岁的他被派到陕西修路,一锄头落下去,反而时常会挖出些前朝文物。 与古董收藏馆同时进驻的中国历代钱币珍藏馆藏在巷陌隐蔽处,但60岁刚出头的馆主黄风子还是喜欢这里“夜睡闻水声,开门就见河”的氛围,他说他常在这里夜读不寐。两层的老式江南楼院被各种钱币专柜填塞,宛如一整套“中国历代钱币史”。其中最让黄风子得意的还是那枚明代朱元璋“阴阳鬼币”,据说他过去只见于古书,后来花了50元从安徽一个卖玉老头那的烟袋挂饰上“拣漏”而得。而极为罕见的世界第一枚纸币宋代“交子”也在列展示。 水巷、廊坊、街市林立。三月的锦溪,正步入新一年的旅游热。经过一段古桥,便达小镇的入口,路口耸立着一个惹眼路牌,上面赫然写着“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九个大字。除了名气最大的古董馆和钱币馆,在那条百年老街上还棋盘般罗列着砖瓦博物馆等各种式样的博物馆。“自从古镇兴起民间博物馆热后,旅游人数每年增加,从2001年的20万游客,到2007年的70多万游客,光门票收入就有1000多万元人民币。”锦溪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陆秋生对记者介绍说。 古镇商人味 事实上,这股“民间博物馆热”并不是民间自发形成,而由锦溪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一手推动。2001年开始,民间收藏丰富的人群成了锦溪“招商引资”的主要对象。通过免费提供场地、给予旅游提成等方式,锦溪吸引了民间大藏家的关注。“民间博物馆热”类似一场生意置换:一边提供低廉土地寻租,一边“贩卖”内容。 “我们每年都会考核各个博物馆的参观人数,再决定是否跟他们进行续签。”陆秋生说,选择什么样的博物馆、进行怎样的合作,都由旅游公司敲定,“有的按参观人数计算,每进一个人,旅游公司给博物馆提成2元;有的是按合同价一年买断。” 去年,古镇参观人数最多的是薛仁生的古董博物馆,这为薛仁生带来了10万多元的纯收益。但这样坐着不动也能收钱的好事,并不会轻易落到任一民间收藏家头上。 除了一年一次的考核,古镇旅游公司还与每一个加入的民间博物馆约定:上档次的展品不少于50件,小件数的展品不低于500件,每年还要更新一定数量的展品。如果考核通不过,就会被淘汰。 “因为参观人数过少,去年淘汰了华夏天文博物馆和明清家居博物馆。谁会有兴趣来古镇看天文方面的展品?”陆秋生说道。古镇旧馆腾出之后,很快就有两家新馆入驻。 像薛仁生这样的藏家,实际上对此“末位淘汰制”不太担心。在古镇开博物馆之后,薛仁生并没有停下收藏的脚步,每年约有100件新藏品进驻博物馆。“面子”才是古董商人极为关注的东西。在一楼的大件收藏室里,有一个红木书桌,桌玻璃板下密密麻麻压着20余张合影,从薛仁生壮年到老态龙钟,身旁站着各个政界高层领导。 薛仁生还有一套行头,轻易不肯示人。长袍、马褂、瓜皮帽,套上就仿佛换了时空和身份,一派民国古董商模样。对于只读了三年书的薛仁生来说,若被别人说他的藏品有假,就如同心头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他对自己在文物鉴定方面才能的自信,远远超过对专业鉴定部门的证书的信任。“张宗宪收藏的元青花还没有我多。”他说,自己放在博物馆展览的藏品只是一部分,“还有1500件东西,如果全部摆放出来,至少需要5000平方米。” 上世纪80年代,黄风子卖给广州一个大收藏家两袋古币,赚得几十万元,赚得第一桶金。“收藏需要知识和经济基础。”黄风子说。他来自徐州,毕业于武汉大学历史系,祖上在苏北开过钱庄。他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说起收藏故事如数家珍,几乎个个充满情节和巧遇,以至于让人反而怀疑,故事是否经过“亲自设计”。他自称“现代徐霞客,骑坏六辆自行车跑收藏”、“中国第三大钱币藏家”、“佳士得香港拍卖行的钱币顾问”……不过,来自佳士得香港客服主管俞敏婕的说法却是“佳士得从来不拍卖钱币,更没有这样一个顾问”。 除了收取古镇每年给予的约定资金,黄风子还在江南大学旅游系当教授,经常作为钱币专家给人开鉴定证书,“不管什么类型,我都收取500元鉴定费,并写一个鉴定证明,盖我自己的章。” 黄风子对“包装”,尤其是旅游文化的包装很有研究,当年提出“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的概念,他起了重要作用。“我当时就说做‘博物馆之乡’,‘民间’是后来加上去的,我觉得大可不必。”他说道,徐州最近也要请他去做汉文化包装。他自制的名片上印着响亮的广告词:“有‘钱’人家,这里有您从未见过的‘钱’。” 商人世故机巧和小镇前途命运,一齐摆在古镇旅游公司办公室主任陆秋生面前,也牵动了古镇其他人的思考。“今年4月以后,全国公立博物馆会陆续免费开放,到时谁还会来古镇花钱看这些东西呢?”年过六旬的朱畏可说道。他打小在古镇长大,1993年便开始研究锦溪的文化,参与编写过《锦溪镇志》。 “民间博物馆之乡”走向何方? 陆秋生1995年进入锦溪旅游公司,至今已逾10年,一直参与古镇旅游开发。他也是研究锦溪历史的专家,是当地有名的“秀才”。10年中,他还兼任“中国古砖瓦博物馆”馆长一职。“锦溪最早决定做‘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时的灵感,就来自中国古砖瓦博物馆。”陆秋生说。 古砖瓦陈列室是古砖瓦博物馆的前身,1989年由锦溪大东砖瓦厂原厂长龚竹钰创办。1996年,陈列室升级为博物馆,是当时镇上唯一的博物馆,展品有2300余件,包括一些良渚红土、西周板瓦、三国铜雀台上的瓦当等精品。 不过,老馆长龚竹钰早在1996年建馆时就已经中风。在当地人的记忆中,这位老馆长神奇到可以“从几里地外通过窑口的烟判定这砖有几成好”。 锦溪是历史上有名的造砖之地。“古砖瓦才是锦溪最有特色、土生土长的文化历史。”陆秋生说道。他参与开发旅游,对各年来旅游数字了然于胸,然而对于博物馆,他仍有自己的梦,他希望能在古镇重建古砖瓦博物馆。筹建中的博物馆达1500平方米,将成为最有锦溪文化特色的博物馆,“到那时,人们还可以在博物馆内体验窑内烧砖的场景”。 现在让他倍感头痛的是,尽管古镇旅游的人数每年都有30%的增长,可各个民间博物馆的参观人数反而呈现下降趋势,“中国博物馆之乡”的名头失去了最开始时的魔力。“最早几年,很多人会冲着博物馆来锦溪游玩,可是回头旅客不可能次次都来看同样的博物馆吧,2006年有的博物馆检票还不到3万人。” “走博物馆路线,在初期也许很有效,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还是要走锦溪自己的特色文化旅游发展道路。”朱畏可对此深表疑虑。在他的记忆中,古镇本来有大片古道和老房,但大部分因历史原因被拆掉了。“如果没有被拆掉,肯定发展得比周庄好。”朱畏可介绍说,他曾向镇政府提出十条建议来发展古镇旅游业,包括把古镇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部分,分别发展休闲文化、帝王文化、宗教文化、民间文化和收藏文化区。他自己如今住的房子,正是找人设计施工的“仿古建筑”。 锦溪人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似乎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将如何取舍,仍是不小的难题。毕竟,他们自己织就的这顶帽子,似乎已经太绚丽,让人难以割舍。 在探讨新一轮发展方向时,“度假房产、体验式农业、观光旅游”被确定为古镇新的发展方向,唯独没有把“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的后续计划单独拿出来讨论。据说,博物馆将控制在13家以内,规模将不再扩大。同时,古镇会逐年淘汰一些不够精良的博物馆,替换以新鲜血液。 现在,古镇内已经腾出一片新的空地,准备建造更吸引游客的“帝王行宫”——在锦溪历史上,宋孝宗皇帝曾在此驻留,他身边一位陈妃在此病逝,锦溪还因此改名为陈墓。直至1993年,因为旅游开发的需要,当地政府才把名字改回锦溪。 离古镇进口不远,新修了一条开阔的水泥马路通向原先进镇的大路。马路旁,是一片快竣工的欧式风格联排别墅,据说房价已然不菲。 曹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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