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专家会诊艺术市场2005年内地首轮大拍前瞻

　　本刊记者 马继东

　　“又是一年春来到，云想衣裳花想容”，此话可谓放之四海而皆准。严冬已过，春天里的人们，开始播种希望，对于广大中国艺术品投资和收藏人士来说也是一样，2004年的市场答卷是令人满意的：近现代书画的持续高温，古代书画行情的整体提升，清三代官窑器独占瓷器交易鳌头，珐琅器、漆器国际行情看涨，古代家具精品回流增加，御制精品仍是玉 器市场主流，宫廷文房用品价位居高不下，佛像、唐卡、青铜器方兴未艾……乱花迷眼之际，一切都如同乐观人士估计的那样大步向前，在股市持续低迷、房市阴晴不定的今天，这一朝阳产业的吸引力也便愈发诱人了。

　　都说小拍是大拍的预演，仿佛小考之于大考。乙酉年的头三个月里，不管是内地还是香港，艺术市场中依然不断有好消息传出，这已在我们那些大大小小的成交报告中清晰传达，所以不多赘言。然而，2005年的艺术市场，较之过去的一年，成色到底如何？趋势究竟怎样？最终的答案，还是要等到5月份启动的第一轮大拍落幕后才见分晓。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的艺术市场终归要有些变化的，君不见，几个月来，全国各地新注册的艺术品拍卖公司呈雨后春笋之势；此外，随着文化部将艺术品进口降税问题纳入立法进程，司法部门对艺术品市场的进一步介入……这些因素或多或少都会对我们这个新兴的市场产生影响的，连香港苏富比、佳士得这两大巨头都可以十余年来首度确定不在同一时间举办春季大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呢。

　　有了变化终归是件好事，可以让人多点希望，添些期待。这几年，每逢大拍前都会进行市场预测，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仪式，沿袭着一成不变的模式，于是便多了几分倦怠。今年3月，在春季大拍启动前，记者挑选了古代书画、近现代书画、瓷器、杂项等几个有代表性的领域，走访了四位专家，他们都是各自不同的领域中的佼佼者，既是鉴定的行家，也深晓市场规律。于是，本期关注的主题，在预测之外，也多了些会诊的味道。

　　杨臣彬：收藏古代书画须谨慎一流作品难寻 假画遍地开花

　　记者：过去一年书画市场表现出持续繁荣的局面，值得关注的是，古代书画继近现代书画之后，再度成为拉动书画收藏热的力量，其整体行情普遍被看好。对于这一现象，您是如何看待呢？

　　杨臣彬：其实，过去几年，我在市场中能看到的优秀古代书画作品比现在还要多些。前一个时期之所以近现代书画更抢眼，很大程度上归根于当时好的古代书画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今天，市场上已经很难看到好的作品了，唐宋的画几乎不见，明代大家的作品亦很少露面，清代二三流的作品成为古代书画市场的主要部分。更令人担忧的是，假东西遍地开花，不仅仅是古代书画，近现代书画也是如此。

　　入行者多观摩真迹实物 关注大型博物馆专题展

　　记者：收藏古代书画的群体，比较起近现代书画，学习的机会少了许多。一方面，可供参考的出版物不多；另一方面，也不能像近现代书画爱好者那样，到各个名家的纪念馆和美术馆实物观摩。对此，您有什么建议吗？

　　杨臣彬：一句话概括，下了水后少喝水。古代书画收藏这潭水很深，如果刚入行时不知深浅就投钱买，是要吃亏的。说到出版物，故宫、辽博、上博等大型博物馆出版的相关书籍很具有代表性，因为那是专家们历次会诊的结果，尽管有个别商榷的地方，但是可以供初学者学习。当然，不论是影印本还是照片，和原迹差距都很大，只能作为参考。学习字画还是要多看实物。往往大型博物馆平时展出的古代书画仅仅是藏品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这就要求我们高度重视它们逢周年纪念推出的一些专题特展，利用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观摩。说到这里要强调，即便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能接触实物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从某个角度讲，管理库房的条件最好。只有多看才会有印象，因此，不是每个博物馆工作人员都是专家，这是个误解。

　　购买之前多咨询专家鉴定须自律

　　记者：如此看来，这中间存在一个很大的矛盾。一方面，学习古代书画需要多看实物；一方面，条件限制又使得观摩古代书画原迹的机会注定很少。这是否会限制古代书画收藏群体的进一步壮大？

　　杨臣彬：拍卖行里打了“*”的古代书画是受限制的，这与近现代书画中的大名头作品不能往外走是一个道理，所以就需要鼓励国内的买家去收藏。每当市场中出现了一件好的古代书画作品，大家都会去争，价格也因此扶摇直上。但是，如果这件作品出了问题，到底有谁负责？鉴定的人很多，有多少人的眼力过硬？这需要引起买家的注意。

　　记者：都说入行要找准师傅，在书画市场真假难辨的今天，尤应如此。作为一名资深鉴定家，您如何看待专家为作品鉴定题跋这个问题？

　　杨臣彬：任何一个书画鉴定家都不可能对所有问题了如指掌的。我1952年进入故宫工作，1954、1955年开始跟徐邦达先生学习古代书画鉴定，到现在也整整50年了，我自己仍然需要继续研究，不敢说自己懂了多少。师训中有“以德为重”一句，我首先要求自己做好人，然后再做好鉴定，因此也不会轻易给别人写题跋、开证明。其实古代书画如此，近现代书画也一样，你可以熟悉某几个画家的风格，但也不可能把每个画家都研究透了。因此，我们每个书画鉴定家都要加强自律，这对于书画收藏群体的稳定和壮大是很有必要。

　　辨伪较近现代易 若想完全“吃透”难

　　记者：在您看来，入门者是否可以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掌握古代书画辨伪的基本技巧，从而在市场中游刃有余？

　　杨臣彬：相比较近现代书画的辨伪，古代书画的作伪更容易识别。近现代书画作品由于时代较近，在绘画的材料等方面容易摹仿到位，所以其收藏者需要更深入地了解画家的风格。而古代书画的现代作伪，可以从纸张、墨、印油、颜料等方面把关识别真假，甚至可以根据材料的不同分清楚是哪个地方的仿品。

　　记者：若是当时人仿当时画的情况呢？

　　杨臣彬：碰到时代接近及水平高的古书画仿品，鉴定起来会比较麻烦一些，但仍可以通过综合因素去判断识别，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完全掌握，并不是很容易。哪怕再高明的专家，也不可能把所有问题吃透。因此，建议古书画收藏爱好者依靠不断的学习和研究，从而提高自己的眼力。

　　夏更起：杂项市场大有潜力

　　漆器：宋元明初价位最高,传世精品有望回流

　　记者：去年的香港市场，几件明嘉靖、清乾隆的漆器均拍出了上百万元的价位，而一件明永乐的漆盒更是突破千万元大关，这是否说明漆器市场价位的整体上扬？

　　夏更起：漆器艺术品由于艺术品位较高，传世品少，未能形成像瓷器、书画那样的气候，加之懂的人不多，故而在内地的价位一直不高。与之相反的是，这些年香港市场中漆器的价格迅速上涨，十年前几十万元一件的器物，如今达到上百万或上千万元。尤其是宋元及明初的漆器，最为精美，也最有升值潜力。因此，我想内地的漆器价位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提升的。

　　记者：今天内地的漆器收藏群体的状况如何？

　　夏更起：如同前面所说，内地专项收藏漆器的人很少，目前我了解的成气候的漆器专项藏家仅沈阳一户。当然，除了认识不足之外，精品很少也是市场不火热的一个重要原因。比如宋代漆器，国内仅有出土的剔犀一种，而很多宋代剔黑、剔红传世精品今天仍在日本等国。随着人们认识的提升，这些精品在这两年内可望大批回流，从而带动整个漆器市场的提升。

　　记者：除了前面提到的宋元明漆器，汉代的漆器会进入内地艺拍市场吗？如果决定投资和收藏漆器，在保存条件上有无“恒温恒湿”这样的特殊限制？

　　夏更起：汉代的漆器由于容易涉及到文物法，因此目前国内仍然不敢拍卖。你提到的保存情况是针对出土的漆器而言，尤其是早期的漆器。可能很多人会认为宋元明清的漆器很难保存，其实不然，收藏这类艺术品并无特殊要求(注：指传世品)，一个囊匣便可解决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玻璃器：清三代官造水平最高，期待内地藏家认识加深

　　记者：在内地艺术品市场中，玻璃器可以说是一个空白领域，对于它的未来前景，您是如何看待呢？

　　夏更起：国内的拍卖行曾经出现过零星的玻璃器，价位很低。正因为多数人对玻璃器价值认识不够，也说明了它有很大的升值空间。玻璃器的市场，主要是指清三代的官窑器，它们在历史上质量和工艺水平都是最高的，即便是与同时期的艺术品横向比较也是如此。而且，玻璃器的品种繁多，器形各异，是致力于收藏古代精美艺术品人士的一个不错选择。香港李景勋先生、关善民先生都是收藏玻璃器方面的顶尖藏家，他们收藏的很多精品甚至故宫也没有。当然，玻璃器的存世量很少，市场中难有精品露面，故准备专项收藏的人士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其他：波澜不惊鼻烟壶 谨防假冒宣德炉

　　记者：作为鼻烟壶领域的权威专家，您认为今年的鼻烟壶市场会出现大的变化吗？

　　夏更起：鼻烟壶领域由于认识早，因此其市场已经趋于稳定，发展势头应跟去年持平，依旧是铜胎画珐琅、粉彩瓷胎、玉石等几个品种的鼻烟壶价位最高，行情也最被看好。

　　记者：过去这两年，内地的宣德炉市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候，您认为其价位与真实情况相符吗？

　　夏更起：我个人认为，在真假莫辨的情况下，“宣德炉”的价位不应该有那么高。因为这是一个新兴的领域，还没有一个尺度去衡量。目前的价位有些混乱，就连不是宣德时期造的清仿“宣德炉”都已经炒到几十万元的价位。而且，近十年来，新仿“宣德炉”的工艺水平在提高，大批量生产，部分也流入市场，危害更大。因此，我认为宣德炉的投资者们应该冷静。

　　记者：佛像是去年内地市场中表现最为亮眼的几个单项之一，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它们的价值？

　　夏更起：佛像工艺品是最为特殊的一类工艺品，工艺成分仅仅只是其价值体系中的一小部分，佛教艺术占了很大的比重。因此说，佛像是一个复杂庞大的收藏领域。准备进行这一专项收藏的人士，首先应对佛教文化多加学习和了解，方宜着手。

　　　李宗扬：明末至清乾隆时期瓷器最受欢迎

　　　　大型拍卖公司主导瓷市 成交额可望超越2004年

　　记者：去年内地的瓷器市场表现还算平稳，但与香港及欧美瓷器市场的差距也进一步拉大，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去年内地没有一件瓷器入围全球瓷器成交前十名。对于今年的瓷器市场走势，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宗扬：我觉得内地瓷器市场与香港市场有差距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在于精品不多。如果拍品保真，质量又好的话，应该是不愁大买家的。我个人还是比较看好今年的瓷器市场行情的，尤其是几家有名的大拍卖公司，拥有较为稳固的买家卖家渠道，相对容易征集到好的拍品，加之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个市场，因此我想今年的瓷器市场成交总额应该比去年高。

　　明末清三代瓷器最受宠 清末官窑瓷成为新热门

　　记者：您能否具体分析一下内地瓷器市场中哪几类瓷器最受欢迎？

　　李宗扬：现在，不论在北京还是其他地方，从拍卖的角度来讲，最受欢迎的是明天启崇祯到清乾隆这一段时期的瓷器，其中又以明末和康熙时期的民窑青花表现最为明显。比如，过去一个康熙中型青花笔筒最多万元左右，现在已经到了七、八万元的价位；而崇祯青花瓷器的价位提升更为明显，上涨了近10倍。这类瓷器受欢迎的原因在于它们纹饰精细、发色漂亮、器形美观。另外，清晚期的官窑瓷目前也是一个热门，值得关注。举个例子，过去一个光绪青花赏瓶可能价值1万多元，现在则是两倍多的价格。

　　元代明初精品真品不多 老窑价位短期难有突破

　　记者：内地市场中很少见到元、明初的瓷器，是什么原因导致呢？

　　李宗扬：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精品和真品不多，而且一般人出于认识不够，也不会轻易涉足这一时期瓷器的收藏。当然，如果有了真的、好的拍品，我相信还是会成气候的。

　　记者：高古瓷器在内地的价位一直低迷，您认为短期内这一局面会有所改观吗？

　　李宗扬：我觉得有两个原因造成高古瓷器价位不高。一方面，在内地大部分瓷器收藏者的审美观念中，明清瓷以漂亮取胜；另一方面，由于老窑瓷器容易与出土关联，受文物法等法规的限制，故很少有公司重点介入这一领域的拍卖。老窑陶瓷拥有自身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其价位终将提升，但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的，这需要拍卖公司的长期炒作。

　　给投资收藏瓷器人士的几点建议

　　记者：目前，还有很多收藏爱好者正在进入瓷器市场，您对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李宗扬：首先，目前市场中的瓷器真假混杂，有的仿品与真品的表现特征大致相当，其中一些高仿品甚至可以骗过专家的眼睛，要尽可能避免吃亏上当。而且，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会有赝品。所以不能盲目迷信专家，也不能过分相信拍卖公司的牌子，通过长期学习实践，一切全凭自己眼力去辨别真伪，这才是立足的根本。第二，不论是哪个时期，市场上官窑瓷的数量都越来越少了，而且有希望继续升值，所以遇到精品时要果断投资。第三，尽管目前老窑瓷的价位走低，但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其经济价值必将提高，故而现在收入品相好的老窑瓷也是明智之举。

　　汉章：乐观期待内地单件书画标的成交价过亿

　　　　发展：由中心向边缘 由近代向古代 由高端向低端

　　记者：您能否总的分析一下中国书画市场的发展趋势？

　　汉章：从国际投资经验看，无论是经济高速发展时期，还是经济衰退期，只有艺术品投资，特别是名家名作，始终长盛不衰。艺术品的艺术价值主导着它的市场价值，它的稀缺性、独特性决定了永久的需求。中国的文化艺术必定要走向世界，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也必定与国际接轨，这也是大势所趋。中国书画艺术市场近几年来虽然行情火爆，但只是刚刚起步。毕加索1957年会见中国画家张大千时曾说，真正的艺术在东方，在中国。而当今真正具有艺术性的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价格之比不可同日而语。2004年5月在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毕加索一幅《拿烟斗的男孩》以1.04亿美元成交。这种巨大落差无疑为中国艺术大师作品的价格提供了上升空间。

　　上述这些都决定了中国艺术品市场必将继续蓬勃发展，如火如荼，这种历史形成的大趋势是无法改变的。由中心城市向边缘城市，由近代现代向古代，由高端向低端，循环扩散，将是主要形式，艺术品价值再创新高也不足为奇。近现代书画中，一流作品价位不降只涨，二三流画价上扬。古代书画、书法作品、信札手稿、油画版画将轮番上涨。这其中单件精品标的成交价超过亿元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警惕：标的物总量迅速放大精品减少信任度降低

　　记者：中国的书画市场起步不过10余年，与运作二三百年之久的西方市场相比，难免存在一些漏洞和差距，您认为其中哪些问题是需要引起我们高度重视的？

　　张忠义：中国艺术品市场与国外相比，还是一个转轨期的、新兴的、不成熟的市场，法规缺失、监管缺位、公信缺乏的问题伴随市场的发展而日益突出。尤其是作为对中国艺术品市场作出重大贡献，又是艺术品交易主要平台和体现艺术品价格重要风向标的拍卖公司，已越来越引起社会关注。拍卖公司虽然数量众多，但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个别拍卖公司赝品泛滥、恶意炒作、操纵市场，制造虚假繁荣已引起不满。即使是一些大牌拍卖公司也在利益驱使下，开始出现不理智的短期行为。如2004年秋拍中，标的物总量迅速放大，拍卖图录由几册而一跃成为十几册。白天晚上连拍几天，使参拍者疲惫不堪，给市场造成巨大压力。数量太多，也必造成质量失控，给人以数量渐多、精品渐少之感，撤拍和流拍的增加，也降低人们的信任度。

　　这些弊端虽然不足为怪，但已引起投资人及藏家的广泛担忧。如果无序无度，任其继续蔓延，必将对成长中的新兴市场造成伤害，就像长江入海，虽然奔腾向东大势不可逆转，但是漩涡、障碍太多，也必定会影响到它的气势和进程。我们要呼吁拍卖公司认真负起责任，千万不要鼠目寸光、急功近利，企业利益固然重要，但企业公信力更重要，民族利益、民众利益、文化艺术品的利益则最为重要。要警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千万不要由于“失误”，给市场造成大的振荡，使正在发展中的艺术品市场受到伤害，使民众收藏、振兴艺术品的信心受到打击。

　　中国现在和今后都不乏好的艺术品，也不缺资金和人气，缺乏的依然是更广泛、更深入持久的信心。而这种信心是需要精心维护的，是需要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市场培育的。如果所有积弊都在短期内集中爆发，势必打击市场，使信心受挫，相信这种局面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排除这种局面，书画艺术品近期市场将呈现一种稳定中有亮点，上涨中有理智，此起彼伏，螺旋上升的态势。除了拍卖公司进一步努力规范、自律、理智、守信之外，我还建议吸收中外拍卖经验，大胆探索，创新经营策略，比如尝试艺术品的保真、保退(限时)拍卖，如若成功，必将获得拍卖公司和艺术市场的长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