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怎么说”,这话有歧义。这里的意思是,字画的真假问题,一直扰挠人心。那么所谓真的字画,有怎么个说法呢?真的字画,粗粗说去,无非是这字画是在字画上署名的那个人的字画。而就是因为这粗粗的说法,说“真的”这两个字,变得不真实起来。这个人写的画的,签上了这个人的名字,这字这画就有价值吗?不是吧!我们的周围,画画写字的人成千上万,他们都署了自己的名字,那些字画就都有了价值了吗?如果是的,那么大家何妨都去画,都去写,再署上自己的名字,我们的字画,都值钱了吗?我看谁都不会说是。只是
现在就有人这么叫卖着,价格是无底价,或者一百元的底价,理由是保真,都是真品、真迹。面对那些“真的”,不是有许多人信以为真了吗?由此,应该重申“真的”价值,首先在于是为历史和当代都公认的那些书家画家的作品,这个“真的”的意思,首先就是说这些书家画家真的已可以称之为书家画家了,由此出于他们的手的作品,应该具有价值。
说下去,就要说到这些书家画家的作品,称得上“真的”的,还在于他们作品的原创性。譬如齐白石的虾、蟹、荷花、鸳鸯,工笔草虫,木雕感觉的人物,大模大样的山水,傅抱石的二湘佳人,迷迷朦朦的深山茂林,潘天寿那几笔在空阔中隆隆驰去的石棱、山脊,还有那勇猛精进的鸟儿。林风眠疾速电光般划过的飞扬的铁线,仕女、鹭鸶、荷塘、秋枫。他们都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得很高很远大。那些书家画家都是大孩子,不世故,也无法世故,没时间世故,他们只是在字里画里,安顿下自己。因为是大孩子,天真是他们的共有,由此,齐白石偶尔会画一只也是偶尔来栖的苍蝇,我见过那张才十五厘米见方的小纸,一只苍蝇,还有满纸密布的字,这也是齐白石,也就是齐白石,因为是原创,所以可以珍重地称之为“真的”,真的很美,甚至已经注定要留在二十世纪中国画史书上了。
说下去,就是“真的”也未必都很具价值。那些书家画家的水准,已是久经考验,他们的天赋才华,人格的力量,都毋容置疑。然而真的艺术并非都可以重来。一个战士并非所有的时候都打胜仗,同样,一个艺术家并非所有的时候,都站在了巅峰之上。尤其是大写意的画家,譬如齐白石,他的每一次艺术进击,不可能都可以满载而归。齐白石可以画出可能几百年后也没人能画出的好画,可他并不能每每成就这样的画,齐白石甚至在更多的时候,画出的作品,远逊他的水准。这是一个“真的”书家画家,理所当然的生命过程。正派的拍卖行总是挑选那些称得起“真的”作品,这是他们的经验,也是一种捍卫“真的”这两字的诚信态度。当然,对一般收藏者而言,只要是真的,都有收藏的价值,因为这作品内中流露的气息和散发的人格上的魅力,会让你感动,让你感动于人力和友情。就像感受一个有品位的人欢乐与悲伤,成功与落败一样,“真的”作品,永远是一个人的沉稳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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