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保新

　　一日，在深圳，朋友菱子带来一个人。乍一见，便觉得他的中式衣服特别。菱子说，他叫刘艺东，是安徽的一个画家，是来广东开画展的。菱子展画给我们看，呀，这不是一直让我喜欢的那种水墨写意人物画吗？而他的中式服装的颜色设计恰恰与他画作的颜色暗合，所谓画作即人，文如其人，服饰原来也如人啊！

　　从深圳回广州的路上，我和刘艺东一路闲聊。我们不聊画，我们聊人。刘艺东生于山东青岛，在北国吉林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娶了一个江南的太太，40多岁后移居安徽芜湖生活。人固然想改造自然，但终究被自然塑造。“南方生活对您有多大影响？”“影响大了！”一问一答我已明白了刘艺东的意思，他不但喜欢上了芜湖，而且将江南的自然、文化气韵一一吸吮，然后又寓于笔端，见于画作。单以自然对画作的影响而言，如果将北方的筋骨，南方的气韵，融入人物，成为一种写意精神，谁能不喜欢呢？

　　接着，我们又聊到了禅。禅乃心法，若能以心传心，文字、语言便属多余。既然文字、语言是心外之物，它就很难将心中之禅准确表达出来。刘艺东深知其难，便在古人、古画上寻找智慧，他选择了中国传统的文人画形式，调动诗、画、字、印“四大元帅”，齐齐集于一画，合力表现那个抽象的禅意。

　　品读刘艺东的画作，感觉有四个特点：笔、墨、古、意。笔即用笔，他的线条弯弯曲曲，长长短短，柔中有刚；墨即用墨，他曾习过油画，油画讲究色彩，色彩丰富，浓淡相宜，又是一个特点；古即古形，他的画中，无论树木花草，还是高士仕女，都是古代形状。用笔、墨、古组成画，正如刘艺东笔下的曲线条，凝结了他30多年的经历与探索，而我们恰恰可以在他的画作元素中，找到他的足迹。

　　那么刘艺东的“意”是什么呢？简言之，就是禅。在他的笔下，无论景物是松、是竹、是荷、是蕉，场景无论是品茗、对弈、垂钓、闲话，主角几乎都是几个头脑硕大的古贤人，似僧非僧，似道非道，似儒非儒。这么说吧，如果你心中有儒，他们就是儒；如果你心中有道，他们就是道；如果你心中有佛，他们就是佛。这几个大头古人，形似古人笔下的头陀，但又不是。头陀多是苦行僧，大多露出痛苦的表情。但经过刘艺东的写意，他们似乎幡然悔悟，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天地变幻，无论是非荣辱，总是笑眯眯的，神情怡然，宠辱不惊，旁若无人……

　　禅即静虑。心中不净，心即难静。不净，不静，禅从何来？刘艺东画中的禅意，就是他心意的流露，就是他多年修行的写照，《达摩面壁我面松》一画就透露了他的心声。面壁也好，对松也好，那都是外境，修行关键是收住自己的心。品读刘艺东的禅画，似乎他与我们一同在寻找一种贤士开悟后的长乐，和开悟者对迷者的一次次开示。

　　刘艺东说，他想表现的是一种文化，一种境界，一种宁静，一种处世态度。就原创画而言，画是思想与感悟的表达，源于心，所谓画由心生。你心中平静，画就平静；你心中简约，画就简约；你心中高雅，画就高雅。反之亦然。   

　　据菱子说，有许多广东人喜欢刘艺东的画。这就对了！刘艺东与岭南画派创始人高剑父的画作有相似之处，其画中，笔墨古意一样不缺，那就是禅。广东是禅宗的发源地，广东人是懂禅的，禅就在广东人的血液里。广东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有经历过？经历了大风大浪、大红大紫的人们，最渴望的不就是平静和平常吗？刘艺东画中的宁静与广东人追求的平静，就天然有了一种沟通。

　　因此，与其说刘艺东到广东开画展，不如说他是到广东来结禅缘的。以禅修心，以禅作画，以禅结缘，以禅会友，本身就是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