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峰

　　6月份的资金极度紧张，让市场第一次感受到了银行体系脆弱的流动性状况。然而，最近几个月来，银行间市场流动性显得越来越脆弱，近日的短期利率飙涨再度说明了这个事实。

　　从概念上讲，商业银行流动性是指商业银行满足存款人提取现金、支付到期债务和借款人正常贷款需求的能力。流动性太少，银行容易爆发流动性风险；流动性太多，则意味着资源浪费，不利于银行盈利和经济发展。因而，维持“适度”流动性被视为普遍目标，但“适度”本身是难以捉摸的。

　　根据银监会最近发布的《商业银行流动性风险管理办法(试行)》征求意见稿，流动性风险既可能来自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期限错配，以及信用风险、市场风险等其他类别风险向流动性风险的转化，也可能来自市场流动性对银行流动性风险的负面影响。

　　在这里，资产负债期限错配，被监管部门放在了第一位。何为期限错配？最简单的解释是，银行负债来源短期化，同时资产配置长期化。放到企业财务管理上，这就是短贷长投，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不过，商业银行存贷款业务本身就是期限错配，其存款以活期存款及中短期存款为主，贷款以中长期为主，国内外都是如此；单纯的期限错配，并不足以构成引发流动性极度紧张的根源。

　　于是，人们将目光瞄向了理财业务和同业业务。与传统的存贷款业务相比，这两类业务的期限错配更加严重，其负债期限主要为隔夜、7天和1个月，而它们所投向的基础资产往往是中长期的，因而有赖于滚动发行短期理财产品，以及在货币市场不断进行短期资金拆借活动。一旦理财产品发行不畅，或者是货币市场资金紧张，就面临流动性压力。

　　讨论至此，又一个疑问出现了：相比商业银行整体逾百万亿的总资产，无论同业业务还是理财业务，其规模尚不足以占据主导地位，纵使期限错配严重，何以导致史无前例的流动性极度紧张，并且至今无法走出阴影？

　　一个解释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除了居高不下的地方政府基建投资需求，银行体系的很大一部分流动性被用于借新还旧，以确保不出现系统性风险。更加准确地说，借新还旧导致的刚性支付，使得商业银行可用资金越发捉襟见肘。

　　这是“四万亿”的遗产。当年为了刺激经济增长，中央政府放松了财政金融管制，地方政府基建投资项目遍地开花，使得我国银行新增贷款和社会融资规模，出现了举世罕见的超高速增长。

　　虽然管理层从2010年起就逐步强化融资平台监管，但是基建项目的特点是周期长，众多项目至今依然在建，或者建成后短期无法盈利，不具备偿债能力，甚至无法付息，只能依靠借新还旧来维系。更何况，地方政府投资冲动一直难以消减，新增基建项目源源不断，这一恶性循环一直在加剧。

　　简而言之，“四万亿”以来，地方政府带来的“黑洞”，吞噬了大部分金融资源。对银行来讲，一旦不能满足借新还旧的“刚需”，就会导致巨大的信用风险，这是银行和政府都不愿看到的。于是，银行只能继续硬撑着，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这并非故事的全部。我们知道，由于地方政府拥有很强的话语权，平台贷款大多是基准利率，乃至基准下浮，上浮空间极其有限，这意味着商业银行放出去的贷款，其收益率是偏低的。在利率市场化导致负债成本上升的背景下，商业银行利差空间不断收窄。

　　就这样，商业银行只能通过做大剩余资金的收益来自我拯救：一是期限错配以提高资金生产力；二是投向收益率更高的领域，诸如房地产、矿产以及各类通道业务。这便是兴业银行、民生银行等股份制银行业绩领先的一大秘密，但其所对应的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却不容忽视。

　　回到本文的命题，当前流动性脆弱的根源，在于地方政府锁定了大部分资金，这既包括庞大的借新还旧压力，也包括此起彼伏的新开工项目和庞大的在建项目。

　　如果不能有效遏制地方政府投资冲动，不能通过财政金融改革逐步化解政府债务问题，流动性的脆弱格局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