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银行李鑫:存款立行理念何以在新环境下回归

　　□李 鑫

　　在稳健中性的货币政策及持续趋严的监管政策下，去年以来银行业进入低货币增长并伴随同业业务收缩的新货币监管环境之中，“存款难、存款贵”持续发酵。以往大量依靠主动负债的模式似已难以为继，而一些水分较大的派生存款（如保证金存款等）也被大幅压减，各行存款压力骤升。今年以来，存款竞争有进一步加剧之势，“存款立行”的提法遂又被各家商业银行重新拾起。面对揽存压力，各家银行都使出浑身解数，结构性存款迅速发展，大额存单利率不断上行，甚至被认为资金富裕的国有大行也在加大发行大额存单的力度。中小银行特别是基本户基础相对较弱的股份行，压力自然更大。从整体看，股份行存款增长快于国有银行的形势去年出现反转；而从个体看，不少银行不得不利用价格手段去拼抢比重相对较小的利率敏感型存款，进而加剧了存款争夺的激烈程度。

　　自银行业开始商业化运作以来，“存款立行”基本上就成为我国银行人的信条。尽管从上世纪90年代末起这个理念受到不少指责，比如认为造成商业银行粗放经营、不正当手段拉存款扰乱行业秩序等，但总体而言，在利率管制下，存贷款利差是确定的，只要存款增长，就能保证资产规模及利润的增长。伴随着经济高速增长，信用体系快速扩张，正是“存款立行”支撑着各家银行快速壮大。而随着利率管制逐渐放开，互联网金融在变相加速利率市场化进程，商业银行利差不断收窄，“存款立行”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商业银行遂开始强调资产驱动、风险定价等，在负债端也更多强调负债管理而不再单单聚焦存款。与此同时，商业银行开始尝试提供综合金融服务，“商行+投行”、“融资+融智”等模式逐步得到业界的普遍认可，各行非息收入占比不断提升。尽管国内影子银行体系也开始形成，各种监管套利式的金融创新层出不穷，但利率市场化深入推进从整体上更强调综合服务和非息收入，资产端更重视风险定价，负债端更重视主动负债管理，这些都是商业银行更为成熟的表现，也与国际银行业发展经验相符。

　　那么，对自金融去杠杆以来本该成为历史的“存款立行”理念突然回归，我们该有怎样辩证的认识呢？

　　一方面，存款始终是商业银行经营中的压舱石。在金融去杠杆的大背景下，金融体系的流动性总体偏紧，商业银行如果过于依赖主动负债和央行借款就容易导致流动性体系脆弱，加大流动性管理难度，抗冲击能力下降。而拥有更多稳定性较好的一般性存款，对满足监管要求和银行流动性管理更有助益。还有一点同样显而易见，那就是存款基础的好坏直接影响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这在去年体现得格外显著，各行之间业绩分化的原因恰在于各自的存款基础。资金价格急剧上升使更多依靠市场化资金的银行息差快速收窄，而存款基础好的银行则依然表现良好。与上述两点比较浅显的因素相比，存款特别是核心存款最重要的作用则在于这是商业银行信用的基石。商业银行是经营风险的信用中介，然而银行自身的信用恰恰来自于其庞大的核心存款规模。放眼国际银行业，在利率市场化环境下，尽管大型商业银行通常具有较高的主动负债规模，但同样十分重视培育核心存款。核心存款不仅为商业银行提供了廉价且稳定的资金来源，也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无形资产，离开核心存款去谈经营风险必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另一方面，利率市场化使以往较为“野蛮”的拉存款逻辑已不再行得通。就对公存款而言，企业存款向同业存款转化的趋势十分明显，但凡规模大、资金富裕的企业纷纷成立财务公司；而机构存款的市场化程度同样很高，且招标越来越规范。就零售存款而言，居民理财意识有了长足提升。从某种意义上说，互联网金融推进了居民的金融启蒙，特别余额宝等货币基金产品依托其强大的生态体系，推动大量居民储蓄向同业存款转移，商业银行不得不通过推出理财产品、代销基金等方式来稳定零售客群。可以说，现在已没多少人再将资产锁定在银行存款上了。在利率市场化的环境下，依靠简单方式快速拉来的只能是高成本负债，而这意味着资产端只能提高定价水平，在同样竞争激烈的资产端高收益资产必然意味着高风险，而为了化解风险未来可能又会进一步追求资产收益，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因此，在今天谈“存款立行”应有新的内涵，不能沿用以往的逻辑，而更多应着眼于如何提升为客户服务的能力，通过更好的产品服务及更好的经营管理来促使资金尽可能在银行体内循环，并沉淀下来形成低成本存款。这意味着：第一，在客群方面既要有包容性综合化的客户结构体系以做大客群基础，又要有特色鲜明的客户定位以培育核心客群，同时力争实现客户管理的精细化；第二，在产品方面既要实现多样化、定制化，又要着力打造获客能力强、业务贡献高、品牌效应好且易于复制推广的拳头产品，并通过交叉销售、综合服务来提升客户忠诚度；第三，在经营管理上着力优化组织架构和业务流程，提升客户响应速度，强化部门、总分行之间的协同联动，推动统一客户综合贡献评价体系。此外，加大科技投入力度，拥抱数字化发展趋势。

　　概而言之，“存款立行”理念在新时代的回归，虽然一定程度上是商业银行在新的发展环境面前希望延续以往规模扩张路径的表现，但在市场化程度不断提升及稳货币强监管带来行业规范化发展的情况下，商业银行间的存款竞争将更多体现为良性竞争，并从整体上提升银行业的服务效率和水平，从长期来看有助于其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

　　（作者系中国民生银行研究院研究员）

责任编辑：谢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