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币发行体制性寻租灰幕

　　本报记者 陈 恳

　　上海报道

　　上海局门路600号，“卢工”邮币市场，摊主多于顾客，交投如海派菜肴般清淡。

　　“卢工”是上海卢湾区工人文化宫的简称。“卢工”市场和北京马甸市场并称为中国两大金银币交易市场。

　　眼前的冷清景象同过去的火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两年前，彩金币的价格突然成倍上涨，行情一片飘红。面对暴利的诱惑，数十亿元民间资金泻入市场，搅动得市场极为亢奋。在那一年，“卢工”俨然成为财富和暴发的同义词。

　　现在，繁华俱往。

　　“这是自2002年以来市场最为低迷的时刻。”资深市场分析人士马鹏程称。

　　一个佐证是，4月11日发行的郑和下西洋600周年金银纪念币，销售20天以后，只有很少人问津。作为晴雨表的“卢工”市场的交易价格异常低迷。马鹏程称，部分金银币品种的市场价格甚至跌破了材质价。例如2003年发行的1／20盎司的“铂金猫”、1993年发行的1／4盎司的“孔雀开屏”金币、1997年发行的2盎司的“吉庆有余”加厚银币都低于材料本身的成本价格。以“铂金猫”为例，市场价格为350元左右，而材质价格为370元左右，高于市场价格20元。

　　是什么导致市场如此受伤？

　　马鹏程认为，根本的结症在于金银币销售体制的缺陷——金银币的发行体制没有做到“公开、公正、公平”，而是被少数机构垄断大部分平价货源，金银币市场成为少数人的名利场。

　　马鹏程的观点不是单个人的意见。去年以来，“卢工”和马甸市场的交易商们，就不断地联名向金币总公司以及上级主管部门中国人民银行反映金银币发行体制的问题。

　　发行体制潜藏寻租机会

　　中国金币总公司是中国人民银行委托的金银币唯一的发行单位。

　　据金币总公司宣传部副经理王宝清介绍，中国金银币的发行分为海外销售和国内销售两部分，海外销售通过在香港的中国长城硬币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香港长城”)。国内销售通过北京开元金币经销中心(下称“北京开元”)、深圳金币经销中心(下称“深圳中心”)、上海金币投资公司、北京新文时代金币文化传播公司，以及遍布全国的72家特约经销商。

　　也就是说，金币总公司同这些机构建立了一种委托代理关系。

　　“这些机构能够以批发价从金币总公司获得金银币，然后按照金币总公司规定的零售指导价格进行销售。” 从事金银币收藏与投资多年的资深人士江会青说。按照一般的商品规律，批发价比零售价格应当低一些。实际上，金币公司也是这样做的。

　　但就是在看上去表面合理的销售制度，实际上滋养着一种支配性的潜规则。

　　由于金银币市场价格一般高于金银币零售指导价格，尤其对于某些热门品种来说更是如此。例如每年发行的彩色生肖金银币等，它们的市场价格甚至比金币总公司给出的零售指导价高一倍。以2005年春节发行的彩金鸡为例，一对金鸡和银鸡的零售指导价格为990元，但是发行当天，市场价格已经炒到2200元-2600元一对。价差超过1200元，利润率超过100%。而过去三年的彩金生肖币的发行中都存在类似的利润空间。

　　在此情况下，热门金银币发行时往往一币难求，只要能够获得平价货源，就可以赚取其中巨大的差价。而巨大的价差恰恰是构成“寻租”的必要条件。

　　“在平价货源的数量分配上，这些同金币总公司构成委托代理关系的各个销售机构间实际亲疏有别。”江会青说，“除72家特约经销商外，其余的公司均是金币总公司的下属公司。”

　　江会青介绍，金币总公司国内四家子公司的分工也有不同，其中上海金币投资公司主要负责熊猫金币的销售，但是该品种并不受市场欢迎，常常需要和热门品种一起搭售给特约经销商；北京新文时代是唯一全部公开销售的公司，所以每次发行热门品种时电话几乎都处于占线状态，不过它代销的量并不大；剩下两家北京开元和深圳中心，往往能够获得更多货源。以主要在国内市场销售的普制生肖系列为例，开元和深圳中心分别获得25%左右的平价货源，新文时代分得5%左右，香港长城获得20%左右，而72家特约经销商加在一起也只能获得25%左右。

　　海外回流冲击

　　江会青称，让市场遭受致命创伤是金银币的海外发行，这些发行到海外的金银币往往大量回流国内市场。

　　而据王宝清介绍，金银币海外发行之初的目的主要是为国家换取外汇，支持国家经济建设。在1995年以前，金币发行总公司在海外发行的金币主要是通过香港长城公司在国外进行销售的。江会青称，海外销售的多数都是热门品种，例如彩金生肖金银币等，这些品种的海外销售量一般占总的发行量的80%左右。

　　1995年之后，由于国内金银币投资收藏市场的兴起，国内的需求急剧增加，但是国内的供给却没有同步增长，供需力量的不平衡，导致了国内市场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国内的零售指导价格。巨大的价差，自然吸引大量海外发行的金银币回流到国内，冲击国内市场，原来销售体制的弊端日渐显露。

　　例如，2000年发行的彩色生肖龙年纪念币，发行量3万枚，其中80%，即2.4万枚在海外销售，海外批发价只有380港元左右，而同期国内市场价格已经高达1300元—1800元人民币。江会青称，由于香港长城硬币投资公司本身没有零售机构，它主要出售给港台十余家钱币商，这种过于集中的销售制度为海外钱币商垄断货源，甚至回冲内地市场留下可乘之机。

　　江会青告诉记者，海外钱币商利用垄断大部分货源的优势地位，通过控制在国内投放数量的办法，达到操纵价格，获取高额垄断经营利润的目地。以彩金京剧艺术一、二、三、四组纪念币为例，每组发行量为8000枚，从1999年8月开始发行，发行量的50%左右，承销给香港一蔡姓钱币商，该商人通过国内的代理人，控制着在国内市场的投放数量和投放价格。

　　以2003年初京剧系列第四组彩金“闹天宫”为例，香港长城硬币投资有限公司给蔡的承销价格在2800港元左右，承销数量超过4000枚，但蔡通过国内代理人操纵国内市场价格。在2003年春、夏季国内市场该品种市价一直在9500元～12500元之间，曾一度市价高达15000元以上，该钱币商赚取了巨额的利润，而国内市场则是严重失血。” “类似的‘财技’海外钱币商在2002年发行的彩金马、2003年发行的彩金羊、2004年的彩金猴、2005年的彩金鸡等品种上都曾重复使用。”江会青说。

　　对于回流的金银币，王宝清认为，如果有海关的相关凭证和手续，则是正常的进口，如果没有，则应该视为走私。

　　金币新政肇始

　　现有发行体制的缺陷引起了金币总公司的警惕。而且金币总公司已经有所动作。

　　在面对钱币从海外回流的问题上，3月30日，金币总公司正式调整彩色生肖金银币等生肖品种的境内外销售比例，将原来的境外占大部分的相关品种，调整为境内占大部分，力图减少海外的持币比例和回流冲击力。江会青对记者说，市场得到的消息是境内销售的比例将提高至80%左右。他对金币总公司改革销售体制表示欢迎。

　　在2004年12月10日，金币总公司在北京举办的“弘扬金币文化座谈会”，就和金银币市场的业内人士进行面对面的对话。同时，金币总公司销售部也召开多次特约经销商座谈会，金币总公司还召开“经销商发展研讨会”，专门讨论改革销售体制的问题。

　　王宝清介绍，金币总公司改革现有销售体制的思路也已经明确，一是治理改进传统分销渠道。特别是加强对特约经销商的约束和监管，督促经销商改进经销方式和行为。二是开展直销业务试点。三是调整代销合作。加强商业银行代销业务的针对性，使商业银行的代销业务发挥应有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