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门式的国际投资银行

　　

制图：蒋玉磊◎袁 东

　　中央财经大学教授从前只有高级饭店才有那种玻璃旋转门，如今在渐次拔地而起的新大厦中已经很普遍了。随着这扇光可鉴人的大门的旋转，不断有人进入大厦，也不断有人走出大厦。只要这大厦不关门，那旋转门的旋转就不会停止，就会不断有人旋转进去，也就会有各色人等不停地进进出出。

　　从1980年代末起，中国大陆就开始接触国际投资银行，那些投资银行在过去20多年里，无论是资产规模、人员规模，还是在全球的分支机构网点，也随着经济全球化与世界经济实力的增长而有空前的增长。现在中国老百姓眼见的国际投资银行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跨国投资银行或者综合型金融服务集团，这种投资银行对中国人日常生活的影响也越来越切实，变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比如，家电商场最近不也投进了跨国投资银行的身影吗？

　　笔者由于工作的关系，1980年代末就因为财政部陆续在海外市场发行主权外债而开始接触这些跨国投资银行。十几年下来，在感叹与学习跨国投资银行的创业精神、先进管理经验与技术、永恒的强烈扩张理念的同时，也早剥去了他们身上曾经拥有的那种神秘与盲目色彩，逐步明晰地认识到，他们也是商人而已。不管衬衫袖口上别着多少个金的银的抑或是假的袖扣，都是到那些你认为有吸引力的市场上赚钱，仅从这一点讲，他们与我老家农村集市上那些穿着没有袖扣的皱巴巴衬衫的商贩没有什么两样。跟他们打交道久了，见多了各色人不断从这些国际投资银行的境外机构跑来或者担任境内代表处代表，突然觉得跨国投行业务犹如满大街上旋转来旋转去的大厦入口处的旋转门。

　　为什么？不妨简单回顾一下跨国投资银行的发展史。其实，那些今天富可敌国并拥有一批各国优秀男女留学生的跨国投资银行，当年创业时连中国大陆最小规模的

证券公司也不如。比如向来以投资银行业务著称的高盛证券公司最早便是老Goldman先生带着妻子与五个孩子在“位于一间紧靠煤矿滑道的狭窄的底层建筑里”办起来的一家经营借据的经纪业务公司，“只有一个办公人员和兼职的记账员。”对照一下，比我们所有证券公司草创时都差了不知多少吧。即便在创立之后的几十年内，大部分投资银行也是家族控制与经营的，只是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随着业务规模的扩大与进一步拓展的需要，才陆续走出家族完全控制与经营的格局；到90年代初，方才真正将业务扩展到世界上的主要经济体。

　　在走向跨国与全球化的过程中，令人感兴趣的是，当美国的投资银行首先走向欧洲时，投资银行销售人员自然多为欧洲人；当“石油美元”兴盛时，中亚与阿位伯的留学生便成了这些投资银行销售人员的主体；当“亚洲四小龙”的奇迹鼎盛时，东亚地区留学生在国际投行销售队伍中格外显眼；当1987年中国财政部开始在境外发行主权债以及接下来越来越多的融资主体进入国际市场融资时，中国大陆的留学生也就越来越多地穿梭在了国际投行的销售队伍中，而且渐渐成了气候。当然，远不仅仅是“留学生”。

　　瞧吧，欧洲经济、“石油美元”、“亚洲四小龙”，随着这一波一波经济发展的“轮回转”，国际投资银行的销售人员构成也就一批一批地随之变化着，这像不像那随着旋转门不断旋转而进进出出的人们？

　　剖析一下这扇“旋转门”，我看原因很简单，投资银行者，企业或项目融资者是也。如此，要想有钱赚，首先得找到有融资需求的目标，其次要找到那些有钱买

股票或债券的主；同时，对企业融资工具做好定价；三件事做完，一单投行生意就大功告成。所以，投行主要是销售人员与分析定价师两类人员的团队。显然，只有那些经济发达地区和处于高速发展势头地区的企业，才有比较强烈的融资需求，也只有在这些地区，才有买股票或债券的能力。

　　当中国经济势不可挡地高速增长并且开放度不断扩大时，那些国际投资银行怎么不会把目光和一部分力量集中到这里来？要想在中国赚钱，销售先行。所以，我们看到，一开始，各种有着显赫背景的中国人被这些知名国际投行聘用并不断被派到中国猎取目标；后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展，那些没有显赫背景的平民子弟留学生，只要学有所成、勤奋敬业，也被纷纷聘用为专业人士，到中国内地“参与经济发展与开放实践”并大显身手。当然，如果两种背景都有，就更是“人才之中的人才”了。猎取目标后，经在国际投行总部作为核心层的分析定价人员的工作，一家家在境外资本市场上市发行的企业就宣告成功了，而投行也就顺理成章地赚个盆满钵溢。要知道，我们好多“国民经济骨干企业”可不是一般的企业，光中国银行的上市佣金就几亿美元呢！

　　可见，是因为今天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到了那扇旋转门该把其“转进”高楼大厦的地步了，所以，才有我们年轻的才俊们被“转进”知名国际投行的队伍里。但此刻我想说的是，如果真正被承认为“顶尖人才”，应当从将只会赚中国人的钱的优势发展为能赚全世界人的钱的优势，即使在从事中国内地业务的过程中，也更应该想到如何维护和促进这一经济体的发展，而不是相反。千万不要忘了，你的机会来源于这一经济体发展。

　　我还想说的是，既然这扇旋转门已经开启，既然国际投资银行在赚钱的本质上同集市上的商贩们没有什么区别，更没什么神秘，且同样主要是由中国人组成的最初销售队伍，那么，境内的证券公司们、那些已发展为综合经营的金融集团们在这一前所未有的难得历史发展机遇中，也应至少获得平等竞争的资格与机会。

　　这一点，值得我们大大小小的决策者们细细思考。